時稚迦站在窗邊,默默的看着遠處正對着他的時如寒燦爛的笑臉,以及傅夜舒高挑修長的背影。
時如寒不動聲色的瞥了眼窗邊仿佛身處陰影中的時稚迦,眼裡閃過一抹得意。
就算是九五至尊又如何?
除了大朝會,一輩子都會被困在玉燭殿這方寸之地。
還有……看着時稚迦那肥胖的身影,時如寒唇角微勾。
回想到他六歲時被送入這皇宮做質子,當時坐在先帝腿上的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玉雪可愛的孩童,是那樣天真而驕傲的看着他。
不得不承認,時稚迦是他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小孩,因為就在一年後先皇駕崩時稚迦繼位,就連太皇太後也不忍對這麼漂亮的孫兒下手。
幸好他想出了将這厮像喂豬一樣喂胖的主意,并暗示了太皇太後。
之後半年,這厮就迅速胖了起來,一直到如今,哪還有一點當年精緻漂亮的影子。
連那雙最最出彩的眼睛,如今都胖的隻剩一條縫。
時如寒擡頭,看向傅夜舒:“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科舉了,你還是快回家去吧,我今日病好多了,不用擔心。倒是聽聞這次春闱人才濟濟,不過殿試的時候還是需要陛下來欽點狀元的,你不如去和陛下打聲招呼。”
傅夜舒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遲疑片刻,點點頭。
時如寒:“那我先回去了,正好想要畫一幅今日的春日圖。”
傅夜舒擡手給他攏了攏披風,“好。一會兒我再去尋你。”
時如寒無奈的歎了口氣,嗔怪的看了傅夜舒一眼,轉身離開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時如寒清冷的背影,傅夜舒臉上溫柔的笑意消失,面無表情,不情不願的轉身往蓼風軒走去。
進了蓼風軒的門,傅夜舒深吸一口氣,臉上染上笑意,走到時稚迦跟前,笑道:“怎麼在這裡吹風?一會兒風寒了又喊難受。”
時稚迦側頭看着他,随着他的走近,脖頸突然一陣劇痛感,不由往後退了兩步,伸手捂住脖子,才發現脖子好好的。
但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傅夜舒見狀莫名其妙的頓了下腳步,笑道:“怎麼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莫不是剛剛又睜着眼睛睡着,魇着了?”
時稚迦抖個不停,卻沒再後退了。
他垂下眸子,看着地面,如同木偶傀儡一般,面無表情。
傅夜舒站在他身前,無奈道:“見我們不帶你玩,又生氣了?”
時稚迦一動不動,隻是不停的顫抖,感覺脖子處反複的劇痛,仿佛不停的被利刃割開。
傅夜舒見他抖個不停,伸手将他的右手握在手心,哄道:“好了,别怕,隻是噩夢而已。”
時稚迦猛的抽出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後。
傅夜舒無奈:“真的生氣了?這樣好了,等過幾日選個好天氣,讓如寒說服太皇太後娘娘,我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見時稚迦還是那樣,傅夜舒的耐心告罄,他輕聲道:“還有一個多月便要春闱了,我自然有信心進入一甲前三名,不過,到時候殿試這前三名的排位還是你來安排的。”
傅夜舒半是開玩笑的說:“到時候可要點我為狀元哦,不然,可不帶你出去玩了。”
他看了看天色,“我還要回家去讀書,陛下好生休息吧。”
話落,利落轉身,邁開腳步匆匆離去。
半點也不想再面對時稚迦。
他大步流星的出了玉燭殿,來到時如寒居住的曜靈殿外,停下腳步,臉色十分難看。
眼裡滿是厭惡的看了看自己剛剛握住過時稚迦手的右手,擡頭左右看了看,見到廊下養着水蓮和遊魚的水缸,走到近前,緊蹙着眉頭将雙手放進水裡,用力搓着,臉色陰沉鐵青。
想到那胖的如同蘿蔔一般白膩膩汗濕的手,傅夜舒一陣陣犯惡心。
搓了半晌,才将那種感覺搓走,最後彈走了遊過來的錦鯉,方才呼出一口濁氣,面容和緩下來,甩了甩手,大步踏進了曜靈殿,陪時如寒作畫去了。
傅夜舒走了好久,時稚迦的顫抖才止住。
狀元……
原來現在回放的是五年前,他十八歲時的事……
就在此時,一名候在不遠處的宦官提醒道:“陛下,該午睡了。”
時稚迦沉默片刻,往寝殿走去。
進了寝殿,房門在身後關上,時稚迦轉身将房門栓上,走到床邊合衣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發現候在外面的宮人躲懶去了,這才輕手輕腳的起來,合上床帳,躲進床裡。在床裡側的牆壁上摩挲片刻,打開了一道暗門,走進去後是一條暗道。将暗門合上,拿起旁邊放着的夜明珠,時稚迦順着暗道往深處走去。
兩刻鐘後,他打開了另一道暗門,走出來,是一間荒廢已久的殿宇的博古架後。
從滿是蛛網的殿宇中出來,走到陽光下,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廢棄已久的園林。
這裡是皇家園林之一的禁苑,位于皇宮北宮門外後山山林之中,雖然荒廢但外面仍舊有禁衛把守,很少有人能進來,是他的秘密基地。
小時候父皇和母後經常帶他來玩,并暗中悄悄告訴他各處通往這裡的暗道,這是隻有他們三人知道的秘密。
這座禁苑封閉已久,早已荒廢了,但草木自由生長,各種野生小動物在此間安家,又顯得生機勃勃。
這裡充滿了他幼年時一家三口最幸福溫暖的回憶,不知不覺徜徉其間,尋找着過往珍貴的點點滴滴。
他終于掙脫枷鎖般,如釋重負,僵硬的身體放松了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放肆生長的花叢邊,他看到了一隻蝴蝶。
陽光下,翩翩起舞的蝴蝶的翅膀泛着紫色的熒光,白色的斑點在其間閃耀,夢幻惑人。
他慢吞吞的追着蝴蝶,恍若夢中。
回放這就完了嗎?
這蝴蝶是引導他走向黃泉嗎?
黃泉……
父皇,母後……
他眼睛微微一亮,追着蝴蝶而去,卻忽然撞到什麼,滿懷薄荷清香。
時稚迦捂着撞的暈乎乎的額頭,仰頭看去。
入目是一張有些熟悉的,俊美的,久違了的面容。
謝藏樓。
那位年紀輕輕便權傾朝野戰功赫赫出将入相的——攝政王。
愣了一下,時稚迦趕緊後退兩步從對方懷裡退出來。
回過神後,他看着這個生前壓在自己頭頂十多年的三座大山之一,在陽光下顯得不那麼真實的模樣,眨了眨眼,頓時失望又不滿,還有點委屈,緊擰着眉頭:
“為何是你來接朕?”
謝藏樓:“……?”
時稚迦看着停在謝藏樓白皙修長的手指上的蝴蝶,伸手去夠,卻見謝藏樓擡高手臂輕易躲開他後一個袖手,蝴蝶便不見了。
時稚迦瞪大眼睛,瞬間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被這個人沒收的……
還有一幕幕這個人莫名其妙死掉之前的往事,不由悲從中來。
反正已經死了。
時稚迦瞪着謝藏樓,“放肆!”
第一句話破口而出,多年的怨氣再也忍不住,恨恨道:
“竟敢搶朕的蝴蝶?!”
“為何死了也要欺負朕!”
“你給朕等着!”
“你,你!”
“看什麼看!還不趕快還給朕!”
“還有之前沒收的朕的小烏鴉,小青蛙,小老鼠,小蛇……統統給朕還回來!”
“否則……”
謝藏樓低頭好整以暇的看着時稚迦,似笑非笑,幽幽道:
“否則?”
時稚迦感覺涼意從脊柱直竄到後腦勺,打了個哆嗦。
但想到什麼,他膽大包天的擡起下巴,雙手叉腰,右腳腳尖嗒嗒點着地面,冷哼一聲,仿佛忽然有了什麼倚仗一般,有點得意的睨着他,大聲叫嚣:
“否則,待會兒見到父皇和母後,朕定要好生告你一狀!!!”
謝藏樓:“…………”
時稚迦又揚揚下巴,有恃無恐。
就在此時——
【叮!】
【親愛的宿主你好,我是重生系統12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