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藏樓:“……”
半晌,謝藏樓方道:“不錯,待陛下加冠親政後,我便回西南。”
風壬筠蹙眉:“為何?”
“隻有去掉拐杖,人才能真正學會獨立行走。”謝藏樓看向遠方,“何況,我遠在西南,身處局外,朝中如若有人不軌,也能起震懾作用。”
風壬筠審視着謝藏樓。
謝藏樓坦然回視。
“婚約呢?”風壬筠淡淡問道。
謝藏樓失笑,“當年不知皇後腹中是男是女,才有此約。
男子之間,應是不作數的。
何況,他貴為一國之君,将來總要為繼承人考慮。
否則,這皇位日後是讓晉王的後代繼承,還是讓那些和先帝離心離德形同囚禁的遠支宗室繼承?”
風壬筠無言以對,半晌方道:“你打定主意了?”
謝藏樓:“這其實才是保護他最好的方式,不是嗎?”
風壬筠:“……”
謝藏樓邁開腳步,步履從容向遠處走去。
“不論有無婚約,即便遠隔萬裡,我都會護他周全。”
“赴湯蹈火,披肝瀝膽,在所不辭。”
—
第二日學完上午的課,時稚迦便到神龍殿找到了謝藏樓:“朕的手好了,從今日開始可以恢複騎射和學琴了。”
【朕再也不想看奏折了!】
謝藏樓站在書案後,慢條斯理的收拾着看完的奏折,聞言慢悠悠道:“恭喜陛下康複。既如此,那便學琴之後再看一個時辰奏折。”
時稚迦:“???”
時稚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麼?學完琴再看一個時辰奏折?那都快到子時了!”
【子時,子時!你是魔鬼嗎!】
謝藏樓看向時稚迦,沉吟片刻,勉為其難道:“那便看半個時辰吧。”
時稚迦:“……”
【這是看幾個時辰的事嗎?為什麼學琴了還要再看奏折?】
時稚迦原地瞪了謝藏樓好一會兒,咬牙切齒:“這奏折是非看不可嗎?”
謝藏樓轉身走到身後的書架前,抽出一本卷宗來,邊翻看邊道:“自然。”
他從卷宗中擡眸瞥了一眼時稚迦,目光又回到卷宗上,“陛下不是自己想學理政的嗎?隻是看個奏折而已。”
時稚迦磨牙。
半晌,時稚迦呼出口氣,擡起兩隻手,一手伸出一根食指,彎彎手指,一點也不抱希望的最後嘗試讨價還價:“學琴和看奏折,各半個時辰?”
謝藏樓看着厚厚的卷宗,回到桌邊,将卷宗放在案上,這才擡頭看向一臉無精打采,眼眸黯淡無光的時稚迦。
“可以。”
“哦,好,朕知道了。”時稚迦蔫頭耷腦的往外走。
謝藏樓:“……”
彈幕:【等等啊寶貝,他說的是‘可以’,不是‘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笨蛋主播】……
時稚迦頓住腳步,不可思議的回過頭看向謝藏樓,小心翼翼問:“可以?”
謝藏樓低頭比對着卷宗和一份奏折,聞言擡眸看向時稚迦,“難道陛下覺得不行?那也行,就……”
“不不不!”時稚迦連忙轉過身來打斷他:“這個可以,可以可以可以,就各半個時辰。謝卿忙吧,朕先回去了,一會兒還要上騎射課呢。”
說着,就連忙往外跑,生怕謝藏樓改變主意。
這個軟硬不吃的家夥,今天竟然同意了。
時稚迦竟然有種賺了的感覺,嘴角高高揚起,眼睛亮晶晶的,腳下生風。
就在他飛也般快要跨過門檻時,突然聽身後的謝藏樓道:“對了。”
時稚迦一隻腳已經跨過了門檻,聞言停下,回頭一臉開心的看向謝藏樓:“謝卿還有何事?”
謝藏樓:“那日說過,陛下手上的傷痊愈後,加練一個時辰大字。”
時稚迦表情逐漸凝固。
謝藏樓思索片刻,一錘定音:“就安排在上午的課業之前吧。”
時稚迦:“……”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朕都忘記這個事情了為什麼你還記得!為、什、麼、你、還、記、得!!!】
【太讨厭了太讨厭了!】
時稚迦咬牙雙眼冒火的瞪了謝藏樓一眼,轉身氣呼呼的甩着衣袖跺着腳走了。
那衣袖簡直都快甩飛到天上。
謝藏樓看着那燃燒着怒火氣勢洶洶的背影,輕笑出聲。
第二日一大早,時稚迦還在睡夢中,就聽見有人輕輕叫他。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了看外面還沒大亮的天色,“什麼事?”
簡未之看了眼屏風後的身影,小心翼翼道:“陛下,該起來練字了。”
時稚迦:“……”
他蒙住被子,“不要!朕要睡覺。”
昨日看完奏折後,他又學了好久的視頻教學和做練習冊,挺晚才睡,眼下困的很。
沒過多久,他的被子忽然被人掀開。
時稚迦惱怒的坐起身來,“幹……”
看着負手站在床前的人,時稚迦的聲音弱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嘛。”
謝藏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時稚迦:“……”
【天還沒亮啊啊啊啊!他一定是瘋了!】
和紛紛同情他的直播間觀衆們瘋狂吐槽完,時稚迦不情不願的起身,在簡未之等人伺候下梳洗。
“臣在含章殿等陛下。”
丢下這句話,謝藏樓便施施然離開了。
時稚迦洗漱完,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眼柔軟溫暖的被窩,心情沉重的出了寝殿,隻接過簡未之端過來的一小碗海鮮粥喝完,便一步一挪的慢吞吞的走向含章殿。
踏入含章殿,時稚迦闆着張小臉,來到巨大的桌案前,案上已經擺好了字帖等物。
前世他也練過幾天字,便一聲不吭的站在禦案前,拿起筆,沾了墨,剛要描字帖,謝藏樓就走到他一旁,低頭看着。
時稚迦頓了一下,斜眼偷偷瞟了謝藏樓一眼,忽然有些莫名緊張,在謝藏樓看過來之前連忙看向眼前的字帖,開始落筆。
前世,他都是随意描幾下就算完的,那時候謝藏樓似乎很忙,是一位侍讀學士指導他的,但他基本不聽。
現在,謝藏樓就站在他身旁,時稚迦感覺自己的神經都繃緊了,生怕再被打一頓。
疼就罷了。
關鍵太丢人。
于是不敢敷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一筆一劃的描啊描,描啊描。
描了足足半個時辰,時稚迦借着換字帖的功夫,偷瞄了謝藏樓一眼,隻見謝藏樓正看着他。
時稚迦像是被抓包一般連忙收回視線,重新開始描字帖,一邊描一邊吐槽:
【他怎麼沒動靜?朕還以為他站着睡着了呢。】
彈幕在打賞磕顔的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回應時稚迦:【哈哈,主播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能站着睡着?】【不,主播是想如果王爺睡着了他就可以偷懶了】【别想了,王爺一直在盯着你……寫字呢哈哈哈】【好好練字吧,這就是你的命】……
時稚迦鼓了鼓臉頰,又洩了氣,無可奈何的認真練字。
偶爾走神瞥了眼彈幕,才看到激增的打賞,以及對謝藏樓的贊美,一陣不服氣,但是什麼也沒說,憋着一口氣練字。
練着練着,脖子和手腕都酸了,他小心翼翼的揚揚頭活動活動脖子和手腕,見謝藏樓正拿着他剛寫完的字帖看,忽然靈機一動。
“朕不想描這些字帖了。”
謝藏樓看過來。
時稚迦理直氣壯,眉梢微挑,眼裡藏着一丢丢挑釁,“朕要描也是描父皇的字。”
“不行。”
時稚迦:“……”
時稚迦眉眼耷拉下來,老實描了一會兒字帖,又道:“為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