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藏樓:“……”
他擡眸,看向時稚迦。
總算小小報了一箭之仇的時稚迦得意的笑着,眼睛裡閃着光,但一直乖乖給兩人撐着傘。
見謝藏樓盯着他看,時稚迦瞪了一會兒,就有點蔫哒哒的垂下腦袋。
謝藏樓給他裹緊外袍,便轉過身來,背對着時稚迦,“上來吧,背你回去。”
時稚迦:“……”
時稚迦看了一眼,垂下眸子,不說話,也不動。
謝藏樓微微蹙眉,回過頭,看着像個霜打的茄子似的時稚迦,“怎麼?”
時稚迦無精打采的半擡起眼皮看着謝藏樓。
在漆黑的夜色和雨幕下,謝藏樓冷白色的皮膚如冷玉一般,映襯的濃黑的劍眉和鴉羽似的睫毛更加烏黑冷厲,此刻他的臉上沒有時常挂着的清淺笑意,看起來十分冷厲。
時稚迦收回目光,重新看回地面。
“朕不知道……”
謝藏樓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時稚迦,眉頭緊蹙,“什麼?”
時稚迦沉默片刻,才道:“你為什麼讨厭朕。”
謝藏樓眼裡的詫異一閃而過,他定定的看着時稚迦,眉頭蹙的更緊,薄唇抿緊,面容顯得更加冷峻。
半晌,他才道:“陛下為何這麼覺得?”
時稚迦一手握緊傘柄,一手緊緊的攬着自己的雙膝。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過了良久,時稚迦才深吸一口氣,看着地面,沉聲道:“你對别人都那般春風和煦,臉上常帶笑,就隻對朕,經常不苟言笑,還動不動就打朕。”
謝藏樓:“臣何時動不動就打陛下,那都是陛下……”
還沒等他說完,時稚迦就打斷他,“就那次!那次朕好心敬酒,想跟你親近親近,拉拉關系,你就打朕!”
時稚迦開始翻舊賬,卻堅決不看謝藏樓,憤憤的盯着地面上的一株小草。
“别人請你喝酒,就都打人家嗎?為什麼就打朕!”
時稚迦抽了抽鼻子,越想越生氣。
“朕那天可高興了,從來都沒有那麼高興過,就算有失态的地方,也不至于打朕,朕好不容易高興那一回的!何況那次朕還喝醉了。”
“還說朕夜夜笙歌,朕是那樣的人嗎?朕隻是高興高興想聽聽歌舞都不成嗎?憑什麼啊?宮裡養着那樣多的宮廷樂舞,不就是朕想高興的時候看看聽聽的嗎?朕又沒做什麼!”
謝藏樓:“……”
“還有那次,在酒樓那裡,朕去的是正經的酒樓,怎麼知道會出現那樣的事!朕願意從三樓跳下去嗎?朕那日崴腳了,可疼了,你還打朕!”
謝藏樓眉心蹙的能夾死蒼蠅:“臣,受先帝遺命,有教導陛下之責。”
時稚迦憤憤:“難道幹爹和小舅舅沒有嗎?可不一樣,你和他們不一樣,給朕的感覺不一樣,你,你,你就是想冷着朕,遠着朕,不想搭理朕,朕又不傻,朕感覺得到!什麼教導?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你……”
“你根本就是讨厭朕,看不慣朕!”
時稚迦狠狠抹了把眼睛,怒瞪着地上的小草。
“哼!”
謝藏樓:“……”
時稚迦:“看,沉默就是默認。你這種,看起來對朕很好,實際上讨厭朕,但又沒做什麼特别過分的事,讓人說不出什麼來,就是,就是……”
“冷暴力!”
“對,你冷暴力朕!”
時稚迦伸出手,終于氣憤的一把将小草連根拔了出來,扔到一邊,又逮着另一株小草瞪。
謝藏樓:“……”
他捏捏眉心,眉目舒展開,擡頭看天。
半晌沒聽到謝藏樓的動靜,時稚迦的目光從小草上移開,看向謝藏樓。
“朕在跟你說話,你在看什麼?”
謝藏樓仍舊看着天空,悠悠道:
“臣在看,這天上下的到底是雨,還是雪。”
“臣要冤死了。”
時稚迦:“……”
謝藏樓垂眸看向時稚迦,無奈的笑道:
“臣錯了,不該不問青紅皂白的就打陛下,也不該在陛下想跟臣拉近關系,尤其還是喝醉的情況下打陛下。臣道歉,請陛下原諒臣。”
時稚迦有些震驚看着一臉誠懇的謝藏樓。
剛剛升起的怒火,漸漸平息。
又忽然低下頭,揪下小草的葉子,在地上瞎劃拉,“誰,誰想跟你拉近關系了?你不要誤會,朕想拉近的隻是君臣關系。”
謝藏樓點點頭,“對,陛下想拉近君臣關系,而臣愚鈍,沒有領會到,還打了陛下,是臣的不對,請陛下原諒臣。”
時稚迦用草葉在地上亂畫着,半晌才道:“哼。下不為例。”
謝藏樓輕笑,“臣謝陛下隆恩。”
話落,轉過身背對着時稚迦,“臣背陛下回去。”
時稚迦沉默的在地上畫了個小人,終于,扔了草葉,乖乖趴到了謝藏樓後背,全程小心的撐着傘,沒讓雨水淋到兩人。
謝藏樓:“陛下摟緊臣的脖子,小心摔下去。”
時稚迦不情不願的伸手,摟住謝藏樓的脖子,謝藏樓這才緩緩起身,背着時稚迦往回走,步履從容穩健。
他的腳步聲很輕,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