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蟬鳴聲沒有了,整座神龍殿安靜的出奇,效率也高的可怕。
隻是高強度的工作之餘,幾位大人卻有些苦不堪言。
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他們餓啊。
可悄悄瞥一眼主座上的那位,貌似在走神。
這可就不同尋常了。
不敢打擾不敢打擾。
終于,在太陽即将落山的時候,上面那位終于回神了。
謝藏樓掃了埋頭苦幹的列位重臣一眼,終于良心發現,讓大家用晚膳,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謝藏樓走到湖邊的柳樹下,負手而立,一陣陣晚風吹的他袍角翻飛,卻并未将一整日的躁熱吹走。
極輕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甯奚風來到他身後,“王爺,仍未找到陛下的蹤迹。”
話落,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謝藏樓的背影。
以他們的勢力,這般找人仍未找到,當然是有人從中作梗,暗中阻撓。
沉默片刻,謝藏樓擡了擡手,甯奚風告退。
落日熔金,晚霞千裡,謝藏樓擡眼,那晚霞之中浮現着時稚迦歡快和無憂無慮的笑顔。
良久,謝藏樓轉身,往内侍省走去。
内侍省中人來人往,井然有序,見到謝藏樓過來紛紛行禮,很快便有人過來迎接,帶謝藏樓往裡走去,順着樓梯來到了最頂樓,恭敬的将謝藏樓讓了進去。
寬大的桌案後,風壬筠正坐在圈椅裡,面前的桌面上擺着棋盤,正素手執棋,以手支頤,斂眸注視着棋盤上的局勢,自己與自己對弈厮殺。
謝藏樓踏入房間,他隻淡淡的擡眸看了一眼,示意謝藏樓落座,便繼續關注棋盤去了。
隔着一張紫檀木桌案,謝藏樓在他對面落座,引謝藏樓進來的内官恭敬的奉上茶,便躬身告退,輕輕關上了房門,站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
謝藏樓端起茶盞,一邊看着棋盤,一邊輕抿了口香茗,片刻後,拿起一枚棋子,落下。
風壬筠的目光終于從棋盤移到謝藏樓身上。
風壬筠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手邊的茶盞,向後靠在圈椅靠背上,用杯蓋撇了撇茶湯,輕輕啜飲後,淡淡開口:
“若那隻是醉酒意外,讓他自己出去玩玩冷靜幾天,你也冷靜冷靜。何必這般搜山撿海的找人。”
謝藏樓聞言,放下茶盞,再次拿起一枚棋子,落子。
“哪來的意外?我們是指腹為婚。”
風壬筠擡眸看了他一眼,複又斂眸抿了口茶,淡淡道:“哦?某人不是決定在他加冠後離開嗎?”
謝藏樓食指和中指輕輕把玩着棋子,目光落在棋盤上,淡淡開口:“我改變主意了。”
風壬筠輕輕蓋上碗蓋,放下茶盞,看向謝藏樓:“是嗎?”
謝藏樓目光落在一處。
落子。
幹脆果決。
風壬筠:“你之前說過這條路很難走,你有解決辦法了嗎?”
謝藏樓執棋的手遲疑了。
風壬筠:“還有,如果迦兒并不在意你,你待如何?”
謝藏樓:“……”
良久,他丢了棋子,起身:
“我會放手。”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聽到自己的乳名,時稚迦猛的頓住腳步,回頭看過去,目光落在夏平洛身邊那名高大健壯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一身古銅色的皮膚,皮膚粗糙,五官說不上多俊朗,但自有一種上位者的英挺不凡,身上那種生殺予奪的霸道氣質令時稚迦身旁的學子們有些莫名的畏懼和謹慎。
尤其是那雙如狼般兇戾和野心勃勃的眼睛,以及那上揚的不懷好意的笑容,令人不自覺的想要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才能感覺安全些。
時稚迦掃了他一眼,便對上了那雙令人十分不舒服的帶着野蠻和侵略性的眼睛。
瞬間,一些早已被他遺忘的畫面,從記憶的最深處浮現出來。
男子唇角上揚的幅度越來越大,上前一步,卻被人攔住。
夏平洛擋在他面前,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親王殿下,雖然我不是很情願,但既然朝廷決定讓我陪同您逛逛這台城,還請您别給我找麻煩。不然和那些隻知道講不斬來使的文官們不同,老子手中的刀槍可是不講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的。”
男子,也就是率領這次北燕使團來使的北燕三皇子,執政親王宇文皝将目光從時稚迦身上收回,落在一臉警告和挑釁的看着他的夏平洛身上。
見狀,他身後的使團衆人和護衛立刻上前護衛,紛紛要拔刀,卻隻是露了一點刀刃。
夏平洛身後的将領和手下也絲毫不落人後,梗着脖子上前,刷刷刷将刀都拔出來了。
雙方對峙,劍拔弩張,眼看着就要打起來。
宇文皝看着夏平洛。
這次這個投奔南方乾朝朝庭的流民帥在兩國的戰争中立下赫赫功勞,在決戰中更是奠定了勝機的關鍵戰役,讓他們北燕損失慘重。
早知如此,早就該将此人斬草除根。
可惜……
此次出使,完全是因為這次北燕戰敗,趕上國内饑荒,他不得不帶領使團來和談,但是乾朝派此人來陪同,已經一定程度上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就在此時,一道謙和溫潤的聲音響起:“這位是好問的故人嗎?不如一起?”
衆人紛紛看向說話的慕觀寒。
慕觀寒好似一個尋常百姓般,似乎并不認識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隻是以一位就要請客的師長的名義,邀請一個貌似認識自己學生的人。
“好問?”宇文皝看向時稚迦。
慕觀寒:“你剛剛叫的,是我這位學生秦好問的小名吧?”
話落,又看向時稚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