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中秋之夜。
南陽芙蓉湖,月光傾瀉在水面上,宛如無數細碎的銀片輕輕跳躍。岸旁桂花飄香,偶爾幾瓣随風輕舞搖曳,落在湖畔那悠然漂遊的一葉扁舟之上。
岸邊亭台,幾名樂伎身着輕紗羅裙,發髻輕挽,朱唇輕啟,正忘情地吟唱,‘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羁人獨向隅;未必素娥無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兩位公子,方德鎮到了。”
秦什端坐在輕舟中,正聽着小曲兒,忽然船夫靠岸泊船,他一個趔趄将身旁魔尊大人擠到角落裡,半邊身子都壓在他的身上。
“尊上......噢不對,主子,主子你沒事吧?”秦什腦子裡已經給自己匹配了個新身份,江湖規矩他都懂,出門在外,還是不要輕易暴露身份為好。
蒼戮道:“你先起來。”
此時,小船正好停穩,秦什身體又甩到另一邊去,他雙手胡亂抓了幾把空氣試圖尋找支撐點穩住身形,慌忙間,他的指尖勾住了魔尊肩上垂落的一縷發絲,便下意識猛地拽緊......
蒼戮一陣吃疼,便順着秦什的方向傾去,一瞬間,兩人位置對調。
“兩位公子,你們......”船夫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裡面的人走出來,便掀起布簾,卻隻見身着玄色長袍的公子将一旁的青衫公子壓在身下,兩人發絲交纏,一時間氣氛微妙了起來。
船夫到底是見多識廣,他笑着點了點頭,便果斷放下布簾,大步跨到岸上候着。
“诶?”秦什剛想解釋,可他忘了手上還壓着魔尊的墨發,他稍稍側身,便将發絲扯得更緊。
蒼戮微微蹙眉,他倏的抓住秦什那隻搗亂的手,“秦什,别動。”
待兩人從船内出來之時,船夫已經不知所蹤,秦什尋了片刻後很快便被鎮上的花燈吸引。
一盞盞花燈高懸,燈芯複雜多樣,或嫦娥奔月,或魚躍龍門,或一隻隻靈巧生動的兔子......月光與燈火交織,光影斑駁鋪在青石小路上。
“公子,買一盞花燈吧。”賣花燈的是一個精神矍铄的白發老人,見秦什路過,便熱忱地提起一盞龍鳳呈祥的花燈,笑着道:“中秋佳節放花燈,願君歲歲皆平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什偷偷瞄了身旁的魔尊一眼,這個時候魔尊大人不是應該從兜裡大方掏出一枚大銀錠甩給攤主嗎?怎麼還愣着不動?
“你若想要,便買下來。”蒼戮道。
聞言,秦什眸光一閃,毫不遲疑地向蒼戮伸手,笑眯眯道:“錢。”
蒼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的手伸向秦什的腰側,俯身在他耳旁輕聲道:“不是給你了,怎麼還要?”
對噢!秦什想起剛出魔界時,為了方便跑路......不是,為了方便替主子辦事,他就搜刮了魔尊大人身上的所有銀兩,連方才乘船還是他掏的錢來着,這才多久就糊塗了。
銀錢在手,秦什大手一揮,“這,這,這幾個我都要了!”
“好嘞!”
就這樣,秦什手捧着七盞各式花燈朝湖畔走去。中秋放花燈的人不少,秦什抱着花燈走了好一段路,終于尋到一處僻靜少人的地方。
“就是這了,尊上,你也來許願吧。”秦什蹲下身子,輕輕放下花燈,随後,他分了三個花燈過去,笑着道:“一人一半,剩下那個我替你許了。”
也不等魔尊回應,秦什閉上眼,雙手合十,虔誠地對着手中的花燈許願,“月神在上,願保佑秦什......”
聲音微不可聞,幾乎被夜色和微風輕輕吞噬,卻一字不落入了一旁魔尊的耳中,他學着秦什的模樣将花燈緩緩推入水中。
一盞,兩盞......直至七盞花燈相繼滑入水面,燈火搖曳,宛如七星連珠。
秦什輕拍雙手,才剛站起身來就見一個身影從水中一躍而起,激起的水花準确無誤地将七盞花燈掀翻。
那水中之人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飛到岸上後迅速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仿佛瞧不見秦什二人似的就要離開。
“站住!”秦什大怒。
少年聞言,轉身回頭,指了指自己,嗤笑道:“你在叫我?”
秦什眉頭緊鎖,他上前一步,與少年對峙,“就是你,掀翻了我們放的花燈,難道不該給個說法?”
月光下,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他輕輕一躍,竟已跳到石橋之上,更是嚣張地在秦什二人眼前晃了晃,“說法?我就是說法。”
還沒等他再嚣張幾分,少年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飛回到秦什面前。
“什麼東西?!誰?是誰?”少年漲紅着臉,雙眸圓睜,怒火中燒地瞪着秦什。
“小夥子,别着急走啊。”秦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氣急敗壞,胸膛劇烈起伏,怒聲道:“你們快放了我,不然我爹娘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哦?你爹娘是哪位?”秦什挑眉,似真似假地問道。
“南陽王家。”少年聞言,下巴微揚,冷哼道:“你們怕了的話就趕快放了我,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秦什看了看魔尊,壓低聲音問道:“誰啊?”
“不認識。”
“喂!我聽到了!”少年耳尖,聽清後便大聲嚷嚷着。
“行了臭小子,你打翻我的花燈還有理了?道歉,賠錢!”秦什伸出手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