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燈火熄了,很快一隻沁涼的手觸碰到秦什的肩頸,他不由地一顫,心裡頓時生了悔意,求饒道:“我錯了錯了,當我沒說......”
也不是非要錘肩按背不可。
“遲了。”謝淺道,聲音似有些幹啞。
他的手指沿着秦什的脊背緩緩下滑,力道不重,似摁又似撫,秦什的身體一開始還有些僵硬,但随着肩頸間的緊繃逐漸消散,一股疲意席卷而來。
“嗯......”秦什堂而皇之地享受起他的按揉。
疲困之下,腦袋變得遲緩,秦什又哼唧了幾聲,呼吸也變得淺慢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秦什隻覺身體一陣懸空,他想睜開眼看看,但眼皮卻格外沉重。
很快,秦什的身體沉了下來,他胡亂地摸索着身旁的被褥就要蓋上睡覺,但手上不知拽住了什麼,愣是拽不動。
昏昏沉沉中,他暗自較上了勁,什麼被子這麼重,秦什微蹙着眉,含糊道:“冷......過來......”
一張帶着淡淡涼意的被褥覆了上來,秦什還是不肯放手,明明手上的被子更暖一些,“給我......”
過來。
忽然,溫熱的掌心覆上了他的手背,秦什反手握住,随後抓了過來,先是蹭過自己的臉頰,又滑到頸窩,最後放在自己的胸口處不撒手,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一夜無夢。
翌日。
客棧前堂中,秦什呷了一口茶水,微歎道:“好久沒有睡過這麼舒坦的覺了,就是有一點不好......”
“怎麼了?”謝淺見他茶杯已經見底,自然而然地拿起一旁的茶壺給他續上茶水。
“這種天氣怎麼還會有蚊子?”秦什不解道。
畢竟時節已入深秋,寒意漸濃,對于修行之人而言是不知暑寒,但總不能連蚊子都開始修行起來了吧?
而且,那蚊子還挺聰明,趁他睡得最沉的時候叮咬着他的頸側,在他想睜開眼醒來想拍死這蚊子時,它又飛走了。
秦什微微擡頭盯着謝淺,許久才道:“昨晚蚊子沒有咬你?”
謝淺輕咳了一聲,淡淡道:“沒有。”
“奇怪,連蚊子都欺軟怕硬......”秦什輕輕撓了撓頸側,那裡好像還殘存着昨夜的酥癢。
“二位客官,茶點來了。”
一個傀偶将手上的茶點一一放下,動作遲緩而有條不紊,但聲音毫無起伏,與昨夜稍有不同。
秦什拿出一塊小碎銀放在桌子上,試探道:“辛苦了。”
然而,那傀偶沒有收,眼中神情呆滞無光,仿佛看不見似的,随後緩緩退下。
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回頭盯着那傀偶的背影,餘光中瞥見掌櫃的臉上的笑眼,秦什僵硬地轉回頭,怎麼白日比晚上更滲人了。
秦什拈起包子咬了一口,腦袋裡思索着要不要再去蜃樓一趟,忽然,他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了那被啃了幾口的包子上,神情詫異道:“還别說,這包子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來一口?”
修行之人不重口腹之欲,秦什倒覺得,這簡直是少了人生一大樂事。
秦什剛将桌上的小碟推到他身前,卻不料謝淺已經傾身過來,就着他手上半個包子,輕輕咬了一口。
嗯,就一口,好像也沒錯。難得給他幾分面子還吃了一口。
秦什默默地将小碟拉了回來,待将剩下的包子吞咽下去後,他小聲道:“你要是不喜歡這包子,大可不必勉強......”
“喜歡。”謝淺道。
秦什聞言,咧起了嘴角,他拈起小碟中最後一個包子,遞到謝淺面前,眸光希冀道:“那......要不再來一個?”
事實上,他已經吃飽了,但又不好浪費......
若是以前,他定然能一口一個,可不知為什麼,他這具身體的食欲好像越來越淡了,僅僅幾口,便已意興闌珊,也難怪越是修為高深之人越不愛吃東西。
忽然,客棧外傳來一陣打鬥聲,緊接着,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們都是傀儡!”
秦什聞聲透過半敞的窗棂朝外望去,是穆成雪和方山二人,他們手上還緊攥着幾副藥包,顯然是剛從藥鋪出來。
兩人将沖出來的傀偶踹翻在地,正要拔劍殺了這兩個傀偶時,一道稚嫩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聲音驚恐,“不要殺我爹娘!”
話音落地,隻見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女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忽然她腳下被一塊石子絆了個踉跄,眼見要撞到一旁的石柱上,就在這時,那兩個傀偶同時撲了過去。
穆成雪的動作蓦地一頓,她下意識以為那傀偶要傷害小女孩,不假思索地拔劍出鞘,朝那傀偶身後刺去。
但沒想到,那傀偶非但未有惡意,反而笨拙地撲倒在地給小女孩當肉墊。
穆成雪雙目圓睜,手上動作猛地一翻轉,劍尖刺中旁邊的石闆上。
小女孩似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身體不停地抽搐着,眼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她的小手緊緊揪着身下傀偶的衣角,哭啞了聲音,“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