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開誠布公?當真不是威脅?”她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他的說辭。
錦年又道:“我曉得與你一同前來的修者已然破開了泉先的鱗障,我不知他修為幾何,但想必要比泉先強得多。”
原來如此,因為那鱗障一日就消弭了,便以為晏淮鶴要遠比泉先厲害,自己對抗上泉先與翡玉已然是獨木難支,勉強撐持,所以怕晏淮鶴那邊會直接破開結界麼?
祁桑臉上揚起笑,語氣顯得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師兄可是仙海十四洲劍道第一、名滿天下的燭明劍尊,區區一個泉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論胡謅亂扯,她可是從小就在祁若瑜那裡學來十成十的,絲毫不慌。
餘陵生意外地看向祁桑,眼底劃過一絲錯愕,卻又很快隐下,附和道:“是啊,燭明劍尊乃當世千年不遇的天才,對上泉先,毫無壓力。”
“不止我師兄厲害,我阿娘是百年前的劍道第一,舅父是一宗長老,祖母是威風凜凜的神獸,他們也快到了,副城主行事可千萬要三思而行。”祁桑煞有其事地道。
錦年笑了:“閣下來曆不凡,錦年自然知曉。”
祁桑揚聲質問:“那你這是——”
“我信閣下的為人,卻并不相信外人的。那些人有多強,有多厲害都與小思無關,但閣下不同。”錦年道,“一名劍修,本命劍何其寶貴,甚至等同于性命。可閣下卻将其交給了小思,我便知曉閣下對小思的經曆心有恻隐。”
祁桑眨了眨眼,問:“那日,你是故意讓錦思跟我出去的?”
錦年點了點頭:“是。真心才能打動人,由我來複述千遍萬遍,閣下也是不會信的。還不如讓什麼都不清楚的小思親自告訴閣下她如今的困境,如今看來,成效不差。”
聞言,祁桑擡手觸上落在身側的弦絲,雖說鋒利,但其上并無絲毫力量痕迹,他是真的不打算動手。
“好啊,開誠布公——副城主想對我說什麼?或者,你想讓我做什麼?”
“閣下可否以心血立誓,取下玄水鑒碎片後,會以自己的性命來保全錦思,讓她能活下去。”錦年看着她,語氣帶上些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懇求。
祁桑聞言,沉吟片刻,有些難以置信:“佾城,隻剩下錦思一個人活着了麼?”
錦年默了一瞬,回:“……不錯。”
“那——你就是那張瑟吧。普通的瑟就算被他人觊觎也不會專門辟開一處地下石室來保存,除非,這張瑟不同尋常……”祁桑不緊不慢道,“讓我猜猜,大概是妖?早有靈性的珍木被斫成瑟身,繼而誕生了妖靈。”
“閣下猜得亦不錯,不過錦年并非是木靈蘊化的妖,而是一隻奄奄一息、被阿姐——也就是主人救下的蝶妖。”錦年點點頭道,“蝶身破碎,我便寄身于古瑟之中。”
他眼神懷念,陷入回憶:“那時,向地下挖開,準備建造石室之時,主人意外發現了一塊古樸鏡子的碎片,那正是你們口中的陰陽玄水鑒。”
“鏡子被收于石室,與瑟放在一處。突然有一日,小思發現被藏在石室裡的古瑟,瞞着主人來到此地,卻不慎被鏡子碎片劃破了手。”
“神鏡見血,其上的封印解開。在所有人沒有看見的地方,它化作我的模樣飛了出去。”
“後來,錦思發現那隻蝴蝶,便追着它一路向外,來到城樓上,望見了那道漆黑的裂隙。”
倒是與後續錦思所言銜接上來了,但錦思她還不知道,那隻蝴蝶就是鏡子碎片所化吧。
封印解開,手中握有其餘碎片的命無咎想必在第一時間知悉了碎片方位,才會有那道裂口——
“此地是……”祁桑看着他欲言又止。
“大概是一個人無望的夢,滿城人想要活下來的念頭,與一隻妖飲嘗鮮血時的不甘與怨氣吧。誰知道呢,所有的一切轉瞬成空,隻殘存在此地的夢中。”
錦年自嘲地笑了笑:“為了與泉先和翡玉抗衡,獲得玄水鑒的力量,我早就将自己的全部妖力與結界相連。所以,你看不出我的妖身,也察覺不到我的氣息。”
她皺起眉,想到什麼關竅:“可這也就是說——”
錦年接着她的話頭往下說,神情放松:“想要破開此地結界,必須殺了我。”
祁桑也道:“一定要殺了你。”
兩人的聲音近乎同時響起。
她深深吸了口氣,看着他沉默起來,心情有些複雜。
所以,他将他們帶來此地,不是什麼設計困住她或者對她出手,而是避開錦思,找到一個能為他行刑的人。
漫長的靜谧過後,祁桑兀自開口問他:“你有害過人麼?”
錦年有些不解,擡眼看她。
她自顧自地說下去:“沒有吧,殺的人或許還沒有我殺的多……玄水鑒畢竟是神器,此地氣息純淨,至少你與錦思,身上無罪。”
“那些魂魄的身軀也特意分出一絲力量去保護,怪不得會是蝴蝶,原來竟是一隻蝶妖麼。”
“既然無罪,為何要死?”
祁桑緩緩掀起眼皮,恣意笑着,讓人情不自禁信服:“誰說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