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修為境界上的碾壓,還是血脈壓制,他竟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發抖,比起身上這不打緊的疼痛,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恐懼。
“從魔界溜出來的?”那人開口一派随和,緩步踱來他身前,話音卻陡然轉冷,暗含不耐煩與愠色,“誰給你的膽子,竟敢來擾我的清靜?”
“你、您是……”那人惶惶然不敢擡頭,視線從地上小心翼翼往上瞥,眼尖地瞧見挂在這女子腰間的令牌,太眼熟了。
入十四洲的魔族,都要在朝來庭登記造冊,怎麼可能不眼熟這東西——此物正是朝來庭的玉令。
朝來庭的魔族,還是修為高深的女子——他猜到什麼,臉色一白,惶恐不安,連聲告饒:“華頌殿下,小的不知是您在此地,多有得罪,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小的立刻離開。”
“既知我身份,還不快滾?”
“這就走,小的這就滾,殿下您消氣,消氣。”
說完,他頭也不敢擡,甚至連眼前人的容貌都沒膽子看清楚,便飛快跑了出去。
見人被忽悠走,祁桑呼了口氣,收了周身的魔氣,看着原地被砸得稀巴爛的擺設,這對撞的魔氣倒是徹底将原本晏淮鶴留下的血氣掩蓋住,不會被發現了。
但還沒到徹底松懈的時候——
*
“沒有?”收到兩人彙報的茯萼擰起眉頭來。
一人回:“都好好的,一點來自大人您的妖氣都沒有。”
“那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茯萼注意到另外一人灰頭土臉,身上還多了幾道傷。
“這是小的自找的……跟大人你要查的無關。”撿回一條命的人顫顫巍巍道,“懸星崖的那位殿下也在這客棧中,您若是想查什麼,還是避開這位殿下才好。”
“懸星崖?是朝來庭的那位少庭主吧……怎麼可能這麼巧?”茯萼低聲喃喃,瞧他那害怕的窩囊樣,無法全然放心,思索再三後掐訣在這屋子設下結界,隐身而去。
不到幾息的功夫,人便已立于祁桑床前。
她靜靜打量眼前閉目休憩的人幾眼,注意到祁桑眉心明明滅滅的翠色光華,歎了一聲:“警惕心不差,可惜我的隐遁術也非常人能察覺的。”
茯萼俯身低頭,伸手懸停在她的額前,細細感應一番:“清心扣……魔神給她唯一的弟子特意捏的生辰賀禮,果真是華頌。”
傳聞這位少庭主行事張揚,無所忌憚,素來喜歡直來直往,不太可能暗自探查她的事。
且方才那蟲子爆開一瞬,一閃而過的乃是靈力氣息,想必以此窺探消息的人必然是位修者……
難道是她多疑了?又或者是,趁她反應的那片刻間隙從客棧離去了?
無妨,方才随妖力而出的,還有一味能令人喪失理智的毒,中了招的人怕是自顧不暇。修者在妖族地盤發狂,必會引起混亂。
等明日霧散,早早離開便可。茯萼暗自點頭,放心離開了。
待紫袍妖離去後,祁桑才慢吞吞坐起身,盯着眼前黑暗支開一道結界。
既已确認她的身份,想必不會再過來打擾。
剛剛茯萼觀察她的同時,自己也在短距離的接觸中,得以摸清這人實力。
乘易九階,草木所化之妖,怕是四時谷的人……如此修為,要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做甚?或許,她背後還有更厲害的妖。停留小重山,又是為何?
祁桑想起安置在界中不知傷勢如何的晏淮鶴,心底升起一陣擔憂,确認結界可隔阻氣息後,立刻将人放出來。
“晏——”她剛要出聲,半截字音還在唇邊,便硬生生止住了。
沒等她出聲問個什麼,祁桑整個人便被一隻手猛地摁在了床榻上,沾滿鮮血的那隻手壓住她的肩膀,手指用力,讓她無法動彈。
而後,她與他視線交錯,下一瞬,便見他俯身低頭,張口毫不猶豫便咬在了她的頸邊,讓她不得不微微仰起頭。
如瀑的長發纏住她的肌膚,鑽進敞開的領口。
祁桑還是發懵的,大腦一片空白。
或許是不明白晏淮鶴為何突然對她出手,又或許是不明白他為何要咬上自己,有什麼在腦子裡炸開,隻剩下近乎失明的亮光。
先感受到的,是他的氣息。
滾燙的觸碰,腥黏的血氣,以及不再平穩而是趨向于紊亂的呼吸聲。
耳畔喘息越發沉重,他像是在克制什麼,又或許在與什麼抗衡,牙尖抵在她肌膚上,卻再未進一步做什麼。
四周太靜太暗,以至于心跳在耳畔轟鳴,讓她久久回不了神。
她緩慢地想,大概是這妖出手時,妖氣中夾雜着什麼毒,才緻如此。
晏淮鶴似乎在一瞬的失控中反應過來,他極力保持最後的一點清醒。
吸氣,呼氣。
空着的那隻手将身下的被褥拽皺,用力到指骨發白,才克制着意識從她身上離開幾寸。
“抱歉……會疼嗎?”他看着她,眼底閃過一絲懊悔,清醒搖搖欲墜,近乎咬牙道,“先制住我,或者直接打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