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濯兩步上前,橫劍擋在了沈疏身前,他雙眉壓低,眼泛殺意,和陳參死死對峙着。
“道長,”沈疏扯住溫濯的衣服,“沒事,我可以自保。”
陳參冷然垂首望着沈疏,說:“你到底要做什麼?”
陳商急得直跳,但他化身為劍,話語如今隻有沈疏能聽到,隻能代為轉達。
陳商一邊說,沈疏就一邊聲情并茂地演:“哥哥,我求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麼多年,你早該安息——”
說了一半,沈疏忽然覺得不對勁,住口了。
不不不,這也太離譜了,就算陳參記性再不好,怎麼可能連自己親弟弟都認不出來?
可眼前這個陳參壓根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完全是拿一種“長兄如父”的眼神望着自己,等着他繼續說話。
沈疏愣了一會兒,試探道:“哥,你知道我是誰嗎?”
陳參冷笑:“陳商,你摔壞腦子了?”
沈疏面露錯愕,擡首和溫濯對上了目光。
那就對了。
此刻在陳參眼裡,自己就是他的親弟弟。
這是……怎麼做到的?
或者說,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在短短的幾秒裡,沈疏思來想去,隻記得剛剛自己情真意切地賣了一頓慘。
他依稀記起自己在神話還是古籍中曾讀到過一種失傳的幻術,據說發源于上古時已殁去的狐妖一族。
施術者能對人進行潤物細無聲的精神侵入,讓對方誤把自己錯認成“執念之人”,哪怕幻術結束後,對方也會對施術者心生憐愛。
它還有個難以啟齒的名字,叫做——
狐、媚、術。
沈疏深吸了口氣。
這特麼……也行???
“你在幹什麼,你快點和他說呀!”陳商在一旁跳來跳去,“再不說,我哥哥就又要犯癫症了!”
沈疏還沒從這震驚的餘韻中緩過來,就被斷劍那幾道燦爛的紅影給晃醒了。
他眨了眨眼,回過神,拿着斷劍起身對陳參說道:“哥,我想讓你進這把劍裡。”
陳參冷聲道:“不可能。”
“哥,求你了,”沈疏又把斷劍往前推了推,沒臉沒皮地央求道,“你就進這把劍看一看,大不了你等會兒出來。”
誰知,剛還在“長兄如父”的陳參聽沈疏說完這話,神貌忽然就變了變,擡起拳頭就往他臉上揍過去。
不好,失效了!
沈疏趕緊一蹲身子,那拳風就從頭頂擦了過去,掀起幾縷頭發。
“你和我打。”
打完這一拳,陳參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沈疏蹲着身子,擡首看向陳參:“我嗎?”
“對。”意外地,陳參沒再像之前那樣暴躁,“打赢我,我就聽你的,進這把劍裡。”
陳商一聽,霎時激動道:“看吧,我就說管用!哥哥真的心疼了!”
真是好大的心疼!
“等等,”沈疏懶得罵他,沖陳參擺手,說,“我們要商量一下。”
說罷,他也不管陳參答不答應,直接就拉着溫濯走到一邊,兩人背過身說悄悄話。
沈疏說:“道長,讓我和他打。”
溫濯一口回絕:“不行。”
沈疏急道:“這人雖然變态,但應當不是無信之人,隻要我打赢他,就能恢複斷劍,含光劍應該就不會鬧脾氣了。”
他咽了咽喉嚨,還是沒說狐媚術的事兒。
溫濯也沒細細盤問,隻是面色極為肅然,臉上難得的沒有笑意。
“不必和他相争,迷瘴已開,哪怕不用含光劍我也可以直接帶你走。”
說罷,溫濯瞪了含光劍一眼。
“此劍廢物,不要也罷。”
含光劍脾氣倔,賭氣似的别了過去。
“道長,含光劍不是廢物。”
沈疏幹脆扶住了溫濯的肩和他四目相對。
“你把它借我一用,好不好?”
他軟言相求,還擺了副可憐的表情,任誰都要覺得情真意切。
溫濯盯着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狐狸眼,神情恍惚了一下。
他忍不住擡手摸到了沈疏的臉上,可瞧見沈疏眼底下意識的警惕,便止住了動作。
溫濯面色不豫:“你一定要如此嗎?”
“我想試一試,”沈疏說,“您救了我一命,給我一個報答的機會吧。”
溫濯看着沈疏,沉默了良久。
最後,他歎了口氣,柔聲道:“你的靈核與它相性不好,不要貪用。”
說完,含光劍就自覺跑進了沈疏手裡,跳了一下興奮的電花。
抓着尚有餘溫的刀柄,沈疏望了一眼溫濯。
借含光劍,他有私心。
沈疏想到了一個辦法,雖然代價有些大,但能讓溫濯百分之百會收留自己。
而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把陳參給打服帖了。
沈疏走回陳參面前,踩到一旁圓滑的石頭上,沖他擡了擡劍。
“先說好,不是我怕輸,我是怕傷了你弟弟,”他說,“換了劍,咱們放開了打。”
陳參不手軟,當即轉了轉腕子,掌風頃刻送來,沈疏偏身一躲,挑釁道:“你以前是修道的,怎麼不當個正人君子?”
陳參化出刀刃,壓上沈疏的劍。
“規矩都是活人守的。”
沈疏嗤笑他:“都知道自己是個已死之人了,人是人鬼是鬼,鬼想當人,就去投胎,在這裡裝什麼蒜。”
他走的是野路子,學的是流氓劍,怎麼會跟他好好比武?
他一邊說話挑陳參的火氣,一邊又猛然收劍,趁陳參往前倒去的時候快速繞背,含光劍當即一凝力指向他背後。
“召雷!”
隻聽一聲劍鳴,曲折的雷光閃動着打向陳參,直接把鬼推進了面前的水坑裡,迎面吃了一口泥。
聽到這雷聲,溫濯眉間一蹙,依稀覺察到了什麼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