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弘的手機本來就是外放的,現在聽到男人的話音已落,他順手按下了挂斷鍵。
“行了,這就可以了!”
他用力把葉清晨往陸與笙身邊一推,“最後五分鐘,你倆告别一下吧。”
葉清晨跪在陸與笙的身邊,撫摸着他身上數不清的傷痕,眼裡流下止不住的淚水,“與笙,對不起,要不是我,你用不着身犯險境。”
“清晨,扶我靠着石頭。”陸與笙坐好後,才有力氣伸出一手攬上她的腰身。
他用力把她拉在自己的胸前,小聲說道:“你順着蘆葦蕩的河邊往東走,那邊有旅遊風景區,這個季節應該有不少人。一會兒我會想辦法拖住他,你要盡量跑的快一些。記着,我爸叫陸盛文。回去了以後你就直接找他,他一定會幫助你的。”
“不要!”葉清晨哭的泣不成聲,抱着陸與笙的脖子不肯撒開。
陸與笙安慰她:“是我對不起你。我以為有了我姐夫他們的配合,我自己就能控制一切,輕易的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沒想到……連累你了,不然直接送你回去,也就不用發生現在這麼多的事情了。是我高估了自己!”
此時,章弘正在低頭編輯那條消息:信号不好,我在和碩濕地公園的西園等你。
消息發了出去很快得到回複,史哲明很急切,他連續給這個号碼發了兩條信息。
晨晨,你等我。
晨晨,我有很重要的話和你說。
章弘滿臉都是譏諷之色:“裝模做樣的,還不都是一個德行!”
再擡頭時,他看見擁抱在一起的那對男女。
陸與笙揪住葉清晨的衣服,帶着喘息的聲音急促的說道:“小乖,記住我的話,我們兩個的勇氣加在一起,一定能做得到的。”
葉清晨淚眼婆娑的盯着陸與笙,拉扯着他的手指關節都已經泛白,她似乎搖着頭不同意他的話,陸與笙看見章弘已經望了過來,他緊緊的閉上了嘴。
章弘走上前冷冷的将女人拉開,“行了,我這就送你們上路。”
他撥開礁石附近的蘆葦蕩,那裡停留着兩條淺藍色舊船,船身已經污糟不堪,船頭的一塊鐵闆微微卷起。
他随意的拿起地上的幾塊石頭撇進船身裡,投了一些之後,船身開始漸漸下沉。他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佳作,指揮着陸與笙,“你,到船上去。”
葉清晨雙手伸平擋在他的身前,眼淚還挂在臉上,睫毛的微光星星點點。
“為什麼要上去?那船連船槳都沒有,為什麼要他上去?”
章弘先是一愣随後大笑起來,他笑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捂着額頭彎着腰了,“你……你,葉清晨,你怎麼一直都這麼可愛?啊?為什麼?我都已經不忍心對你動手了。”
他用手指搓弄着手上的創可貼,“對了,這個也是你給我的,你還記得嗎?”
葉清晨毫無懼色的揚起下巴,“早知道你這麼狼心狗肺,我就不該告訴你,讓你破傷風,讓你細菌感染疼死你!”
身後的陸與笙輕輕的推開她的身體,淡淡的說道:“你放了她,我現在就上去。”
葉清晨的腦子還在反應他這句話的實際含義,隻聽陸與笙又說:“我知道你是個有使命感的男人,剛才在葡萄園你朝屋内開槍,隻是不想讓人認為你的朋友跟你是一夥兒的,你不想連累他是吧?”
章弘漸漸的收斂笑意,開始認真的打量眼前的男人。剛才開槍打中大山子時,他内心一直感到不安,他的命曾經是大山子救回來的,自己卻毫無情意的置他于死地。
他在心裡找了無數的借口為自己開脫,甚至想到了荊轲當年為了刺殺秦王時,樊無期用自殺的方式來幫助他。
沒錯,他就是荊轲!
沒錯,大山子就是樊無期!
他們都是有使命感的人!
他們都是過命的兄弟!
陸與笙觀察着他的臉色,繼續說了下去,“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對女人開過一槍,也沒拿女人出過氣,你和那兩個人不一樣,你不是無惡不作的匪徒,你抓我來隻是為了完成你自己的任務,說明你是個重承諾的人。”
章弘放在胸口的雙手漸漸松懈了下來,他望着一望無垠的湖面,回想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你不怕死嗎?”他譏笑一聲,冷冷說道。
陸與笙昂首挺胸坐直了身體:“當然怕!”
他垂眼看了看身前的女人,“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可我不能再為她做什麼事情,隻希望你能帶她走,走的遠遠的。她心思單純,根本不适合在那些複雜紛亂的政治圈子裡生存。可是你能,你們從這裡走出邊境線去,再也不要回來了。你們可以過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相信你,你有這個能力!”
章弘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着他,“你真的相信我?”
“當然。”陸與笙正視着他,臉上既沒有緊張,也沒有害怕,他大大方方的和他交流着眼神。
沙塵暴已經過去了,寬廣遼闊的天空又重新布滿了柔軟可愛的雲朵,它們飄散在碧空萬裡之上。
風輕輕,雲淡淡,清澈見底的湖水泛起一陣陣波光粼粼的漣漪。
章弘喃喃自語:“上一個來這裡的那對男女,男的知道自己要被沉湖了,居然主動要求讓女人先上船去,還哭求我,說是那女人勾引了他,他是被迫的。”
他臉上的神情糾結複雜,似乎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重新鑽到他的腦海裡。他搖了搖頭,嘴角邊眼角裡都顯示出一種遺憾又可惜的神情,“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陸與笙歎了口氣,閉上雙眼,“開槍吧,我隻是不想死的太難看,我想體體面面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