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麼,其實也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或許是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
初檸本能地,習慣地覺得很多事情是需要對等交換的。
哪怕是真心,同樣是需要真心換真心。
無緣由的好意,初檸不知道該怎麼去還,因為這時,她再給對方好意,還給對方的那一刻,就不再是純粹的好意,是有理由的,是處于她想還,不想欠對方的基礎上。
即使,這份好意是一瓶看起來很小的草莓牛奶。
但同樣很矛盾。
她可以主動地給對方好意,對方卻無需回報她什麼,如果回報,她或許也會下意識想要拒絕。
就像是烏龜,聽見外面的動靜,不管是好是壞,是誰主動,總喜歡立刻縮回龜殼裡,蒙住眼睛,裝作無事發生地蒙頭往前走。
和初檸相處這段時間,簡以尋也差不多了解初檸的性子,其實這個時候,他随便給她找個理由,說諸如“你再給我一瓶”、“筆記借我看看”、“上課我睡覺的時候幫我盯着點老師”之類無關痛癢的小事就行。
有理由了,需要初檸為他做點什麼了,她就能接受了。
但這會。
簡以尋也較上勁兒了。
本來就沒有理由,就是他想給她買了,他想就是理由,他想就這麼幹了。
而初檸,她接受不就行嗎?
簡以尋也納悶了。
他盡量壓住冷聲,耐心少有地再次重複道:“給你的,就是想給你了,沒有理由。”
都說人的眼睛不會說謊。
初檸眼裡,少年渾身透着股躁意,擰着眉,一雙黑眸連帶着眼尾的淚痣都綴上層冷怠。
仿佛就在說“對,就是這樣,就是沒有理由”。
沉默了會,就在簡以尋懊惱應該跟給初檸糖一樣,直接每天給她一瓶草莓牛奶的時候。
初檸忽地說道:“謝謝你的草莓牛奶。”
女孩唇畔挂着淺淺的笑,臉頰上的淡紅彰顯着她還不太适應的尴尬。
她沒有還。
那就是……收下了?
簡以尋不太确定,直到初檸将草莓牛奶放進衣兜裡,還扣上衣兜口子擋着的時候。
簡以尋心裡先前那死煩悶一下全沒了。
她接受了就行。
初檸突然想到今早,簡以尋去醫院前,對方塞給她一罐糖,她不好意思接受,對用開玩笑的口吻告訴她“接受就行”。
雖然現在,初檸不知道沒有理由是為什麼,但或許,沒有理由也是理由,這也是原因,就也不需要那麼的有負擔,就也可以試着去接受無理由的“理由”。
簡以尋提着蛇皮袋,轉了個彎,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初檸原本想要商量的話,倏地歸于沉默。
簡以尋看着不搭理人,不吭聲,但很多時候,他就好似一個觀察者,對方不用說什麼,他就已經知道,又或者說,已經提前替别人考慮到。
簡以尋把袋子放到女生宿舍門口,午休的時候不允許學生回宿舍,初檸和阿姨表明原因,保證一定會快點下來。
她平日很乖,照片又常出現在光榮榜第一的位置,阿姨讓她快去快回。
午休的校園很安靜,教學樓外的地方基本見不到什麼人,也聽不到什麼動靜。
簡以尋沒等一會,就聽見身後略急促的腳步聲。
他轉過頭,女孩因為剛才提了微重的袋子爬樓,跑得又微急微快,現下微喘着氣調整呼吸。
她氣還沒太喘勻,有點含糊地說:“走吧。”
下了女生宿舍門前的三步階梯。
簡以尋眼前突然多出一隻手,女孩的掌心放着一顆青檸味軟糖。
簡以尋挑眉,微不虞地說:“幹嘛?還我的?”
初檸笑着搖頭:“不是。就是看見桌上放了糖,看見了,就拿了一顆給你。”
這話,倒像是把簡以尋先前對他說過的話又還給他了。
也是還,但不是簡以尋不想的那個還。
就一顆,單給他的。
簡以尋抻眉,語調上揚地說:“那我就勉強接受吧。”
說是勉強,簡以尋拿走的動作倒是挺快,看着挺樂意接受的。
看到糖。
簡以尋忽地發問:“是我給你的那顆?”
初檸:“不是,是我之前自己買的,還剩下幾顆。你送我的是你的心意,不能亂送。”
要珍惜别人對自己的好。
聽此,簡以尋勾了勾唇角。
他語氣平常,散漫地問:“那你每天收到的那顆糖也很珍惜嗎?”
初檸點了點頭:“嗯嗯,我都好好收着放起來了。”
收起來放着了?
捕捉到某個信息。
簡以尋登時拔聲反問:“我每天送你的糖你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