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語文老師的第一天,小羊們們用她聽不懂的語言,歡快的給她唱了一首家鄉的歌曲。
她陶醉的其中,下課後,還連帶着哼着那個曲調。
成為語文老師的第二天,小羊們們用她聽不懂的語言,歡快的給她唱了一首家鄉的歌曲。
成為語文老師的第三天……家鄉的歌曲。
成為……第四天……家鄉的歌曲。
……
茉莉羊覺得有些奇怪了,為什麼每天都唱這首歌,她問小羊們,“這首歌是什麼意思呀?老師聽不懂。”
一個滿臉漆黑的小羊舉起了手,“是歡迎老師的意思。”
另一隻穿着亮澄澄衣服的小羊也舉起了手,“是希望老師可以留下來陪我們。”
茉莉羊點了點頭,原來是這個意思,她問小羊們,“那你們喜不喜歡老師呢?”
小羊們都齊刷刷的點頭,“喜歡,希望老師可以永遠留下來陪我們。”
茉莉羊心中猛的一咯噔,對于孩童而言,希望一個羊可以永遠陪他們,是喜歡的極緻表現。可問題是,這不是一個小羊說的,而是全班二十多隻小羊齊刷刷一起說的,甚至和排練好的大合唱一樣整齊。
而說完的小羊們又歡快的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此刻顯得尤為刺耳。
是她想多了嗎?
茉莉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開始上課。
這堂課她上的有點心不在焉。
放學回到自己五平方米的房間裡,坐在破敗的小床上想着今天上課時候的場景。
想着想着,她又安慰自己:估計就是山裡的孩子表達喜歡的方式太過單一而已,他們沒有别得意思,這才上課幾天就有些退縮的話,就太沒用了。
晚上睡覺時,她腦海中還想着這幾天村民的美好和善良,還有孩童的天真爛漫,然後告訴自己:茉莉羊,你真的是想多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茉莉羊用最誠摯的熱情将知識和溫暖灌輸給小羊們。
但相處久了,仍然會發現一些令自己意外的事情。
比如,她以為友好的相處的村民,實際上并非如此。
知道這件事情,是班裡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女孩的奶奶告訴她的。
“田都被毀了,種的菜全部都沒了,以後都不知道要吃什麼。”
她邊說邊歎氣。
小女孩是隻帶着髒兮兮藍色頭花的小羊,她就依偎在奶奶的懷中,一言不發。
爸爸媽媽爺爺都過世了,從前家裡的條件是村裡最好了,田也多,地也多,現在田也被占了,地也被占了,就種那麼一點糧食,也被其他人毀了。
茉莉羊聽了很生氣,當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敏銳的她總覺得藍花小羊家人的過世沒那麼簡單。
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又不敢确認,隻能不斷的安慰藍花小羊的奶奶。
這件事情被校長知道了。
山村裡的校長不是本地人,也是外面來的,五十多歲,帶着老婆,察覺到茉莉羊一直跟藍花小羊的奶奶交往密切,便找了個時間找茉莉羊談話。
“這段時間待的可還習慣?”羊校長先是開個話題關心一下。
茉莉羊心裡憋着一團火,也不敢對旁人說道,隻能敷衍的回道,“還可以。”
“哦,山裡的條件肯定是不比外面的,艱苦也是避免不了的,不過,如果你能幹得下來,以後出了山,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的。”羊校長一本正經的說道,又低着頭沉思了片刻,猶豫的說道,“但前提就是……不能惹事。”
“惹事?”茉莉羊敏感的嗅到不對勁。
“是——是這樣的。”羊校長喝了一口茶,嘴巴上沾到了茶葉,又吐進了茶杯中,“藍花小羊的奶奶最近和你走的比較密切,你知道你其實也就是一個老師,沒權沒勢,管不了那麼多的事情,山裡情況也複雜,大家能對你笑臉相迎就已經很不錯了,和山裡人交惡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羊校長,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這些事情?”
羊校長眯着眼睛看向茉莉羊,知道她語氣中帶着質問,沉默片刻,但也不惱怒,隻笑着指了指她,“年輕人,年輕氣盛,很多事情你幹涉不了,這個地方,講白了,天高皇帝遠……不管怎麼說,你要明白,我是為你好才說那麼多,你要是還想出大山,最好還是按照我說的做。”
交談結束了,可茉莉羊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腦海中回蕩着藍花小羊奶奶那雙蒼老可憐的雙目,以及稚嫩的藍花小羊害怕恐懼躲閃的眼神。
第二天來到課堂後,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力,面對小羊們的歡聲笑語,也無法飽含熱情的回應。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沒那麼喜歡大山,想要抛下一切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