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可惜的是,面對一輛裝甲車,突擊步/槍的威力顯然是不夠的,隻有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才能做到将其點爆。
他有這個底氣問反/抗軍的人要狙/擊/槍,是因為他在成為候選者之後,自帶了兩個被動技能……
“基礎槍/械LV6:你比較娴熟地掌握了槍/械類武/器的使用技巧,所以你在使用槍/械類武/器時,你的射擊精度将會獲得輕度提升。”
“基礎耐力LV1:你的身/體素質比較良好,所以你的抗擊/打能力與堅韌屬性将會獲得略微提升。”
這兩個被動技能很顯然來自于他成為候選者之前的一些訓練,在經過半數據化後,直觀地變成了被動技能,镌刻在了他的法則身/體之中。
舉個非常簡單的例子。靳一夢活着的時候,他的射擊能力大概就像是一個木桶,最短的那個短闆就是他的狙擊技術。但是現在他的身/體經過了半數據化,于是他所有的射擊技術被量化,平均地分布在了每一塊木闆上,變成了一個完完整整、圓圓/滿滿的木桶……最後鬥獸場看了看這個木桶,在桶上貼了個“基礎槍/械LV6”的标簽。
然後呢,等鬥獸場這個蓋章的走了之後,所有的木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隻不過由于被動技能的加成判定,大家都齊刷刷長高了那麼一小截……
此人确實是個天才,他在使用沙鷹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像他這樣級别的槍/手,子彈出膛的瞬間就能把整個彈道表畫出來,而當時他一共開了三槍。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耗費了1點試煉積分向鬥獸場查詢了這個被動技能的設定——當然,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完全可以自己通/過一些訓練直觀地了解并習慣自己在半數據化之後的提升,但是他現在沒有這個時間。
反/抗軍衆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一個跳下車去拿槍,另一個打開了電腦給他看3D圖。靳一夢和墨西哥人交流了一下,圈出了兩個射擊據點,一個100米左右,另一個240米左右,100米的那個是一處民房的窗口,240米的則是另一棟樓的頂樓。靳一夢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定了240米的那個,墨西哥人則表示自己會在反方向布下□□,以防對方逃跑。
就這一會兒,去拿槍的小夥子提着一個黑漆漆的箱子爬上了車,司機見人到齊了,便爬到駕駛座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靳一夢把箱子打開看了看裡頭的零件,竟是笑了一下:“AMR-2?”
墨西哥人嘿嘿一笑:“中/國貨,比較便宜。子彈也是中/國的。”
靳一夢掂了掂子彈,12.7mm鎢芯脫殼穿燃彈。他瞬間就對買這槍和子彈的人起了一絲好感,此人絕對懂行啊!
出于對這把槍的好感,靳一夢難得在不演戲的時候和别人稍微寒暄了一下。墨西哥人的名字叫本,他手邊的輕機/槍就是他的命/根子。剛才去拿槍的黑人小夥叫做比利,他來自弗羅裡達,性格非常活潑。另外兩個抱着AK的白人是一對兄弟,哥/哥叫弗蘭肯,弟/弟叫坦尼斯。開車的司機有一個外号叫“子彈”,靳一夢覺得這個外号一定和此人的發型有關。最後一個人是負責電磁通訊的,靳一夢剛剛看的電腦就是他的,他叫坦/克。
靳一夢一邊和這幫人零零碎碎地聊着天,一邊就把檢/查槍/支與裝槍的活兒給幹了。他的動作很熟練,一杆長槍在他手下快速成型,大約是狙擊步/槍實在貴重的緣故,這槍的保養非常不錯,看得出來原主人對其甚是愛惜。
“裝備名稱:AMR-2
裝備評價:E
裝備類别:輕型槍械
裝備部位:雙手
裝備要求:力量不得低于10點
物理攻擊力:強
法術攻擊力:無
裝備被動特效:無
裝備主動特效:無
裝備備注:這是一把值得信賴的狙擊步/槍——如果你确實知道該如何使用它的話。
該裝備不可帶出當前宇宙。”
在此順便提一句,有關裝備評價與物理攻擊力的說明問題。這個評價與說明,用通俗的方式來解釋的話,其實是這麼一句話——“在E級槍/械類武/器中,這把槍的物理攻擊力較強”。
由此大家想必也可以明白,為什麼格/洛克的物理攻擊力會得到一個“弱”的評價了……畢竟以後說不定會出現一把E級菜刀,其物理攻擊力也是“弱”,但這絕對不代/表這把菜刀可以與格/洛克平起平坐。
靳一夢的手指拂過冰冷黝/黑的槍管。他的一雙手除了不可避免的槍繭之外,一直是被他精心保護。他常年戴着戰術手套,于是這膚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白/皙的。單單從手背看過去,幾乎像是那些握筆杆子的文人,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
就是這麼一雙手,熟稔地拆裝槍/械、校瞄準鏡……這槍看起來不久前才養過一次,靳一夢的手上很快就黑漆漆地沾上了油,但他看起來毫不在意。他口/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盯着槍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像是注視值得信賴的愛人。
靳一夢喜歡槍,所有的槍他都喜歡。如果沒有這種近乎迷戀的執着,他打出的子彈也不可能像是能聽懂他的話那樣乖/巧。
本看着他的神色,突然道:“這槍不錯吧?”
“不錯,養的很好。”靳一夢贊了一句。
“這槍是尼爾森的,如果你早來幾個小時,說不定你們會很投緣。”本這一句話說出來,氣氛稍微凍結了一瞬,就連最活潑的比利都有片刻的安靜。
靳一夢終于擡頭了,表情有刹那的錯愕,但立刻又恢複了平靜。
他心思靈透,轉瞬間已經把前因後果串聯到了一起。難怪這幫人在自己問他們是否有狙的時候臉色難看,他的那句話簡直像是一把燒紅的刀子,漫不經心地揭開了剛剛結痂的傷口,直端端地頂出淋漓的血肉。
“我很抱歉。”他想了想,還是隻能這麼說了一句。
“這沒有什麼可抱歉的,靳。”弗蘭肯接了一句,濃/黑的眉峰擰在一起,勾出堅毅的輪廓,“火焰夜/總/會的那幫雜/種在下午把尼爾森打成了蜂窩,所以我們都想看到那輛該死的裝甲車被這把槍轟上天。”
“真正的自/由、平等與和平是屬于死人的,尼爾森得到了它們,我想我們應該祝福他。”本聳了聳肩,半開玩笑地說道:“而戰争和黑/暗屬于活人,這聽起來可真令人不大舒服。”
“哦對了,靳,你在開/槍之前跟我說一聲,我想拍張照。”比利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如果你打中了,我就把這張照片洗出來,貼在我的床頭上。”
靳一夢打量了他們一眼,蓦地笑了:“成,我盡力。”
“别那麼認真,靳。”一直沉默開車的子彈仿佛感受到了他這句話的分量,轉過頭寬慰了一句,“尼爾森自己的槍法也不怎麼樣……我是說,那畢竟是裝甲車,哥們兒。尼爾森上次打裝甲車的時候,十槍隻中了三槍,兩槍還跳彈了……所以他買了新的子彈,聽說這子彈不會跳彈。”
“噢,是的,他的槍法簡直是一坨屎。你們還記得他那次買了子彈後,非要擺造型讓我給他拍照發Facebооk嗎?”比利興緻勃勃地接話了。
“對,我那次就說了,适合他這把槍的并不是子彈,而是玫瑰花……”
這幫人開始讨論一些有關槍的主人生前的趣事,他們或許會死在今/晚的起/義中,所以他們用笑容将所有的淚水擦去,然後期待明天。
這幫人已經習慣了死亡,就像習慣悲傷。
所以他們可以像一個真正的戰士那樣,背負起已經死去的戰友的靈魂和信/仰,在負重前行的同時,從中汲取力量。
這是一群真正的男子漢。他們的信/仰堅定而光/明,他們身處荊棘之中目視遠方,他們永不放棄……他們下定決心,然後勇往直前。
這是一個戰士和亡命之徒最本質的區别,一個戰士永遠不會放棄希望。
或許是因為被那把槍打動了,感受到了槍的主人對于這把槍的愛惜,或者隻是出于純粹而陰暗的嫉妒……靳一夢突然很想問問他們,如果他們知道眼前的黑/暗和苟且、死亡和别離,其實與一部電影這麼相似……他們會怎麼想?
你所信/仰的美好期待、你所執着的光/明未來、你愛的和恨的那些人……你的所有喜怒哀樂,都是旁人的樂子。最見鬼的是,你甚至不是配角,你連背景闆都不是。
這些“旁人”在休閑的時候打開電腦,像個高高在上的神一樣點評着你們為之奮鬥一生、為之努力和死亡的那些東西。你們死了,他們感慨了一句“啊,真讓人難過”,然後他們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操心明天的工作和信/用/卡賬單。
這個世界仿佛突然在靳一夢的眼前變得鮮活了起來……又或者,這個世界變得更加虛幻和充滿迷茫,因為他發現,自己正身處其中。
一個足夠堅定的人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但靳一夢不是這樣的人。
這個28歲的年輕人是一名緝毒警/察,他的一生是一場無可轉圜的悲劇洪流,在他無/能為力的時候就已經敲定了轉折點,過了這個點,一切急轉直下,沒有給他喘息和改變的機會。
6歲之前的他擁有稱得上不錯的人生,他父親是個職業軍人,母親随軍。比較可惜的是,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了他六歲那一年,他的父親死去,母親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精神随之出現了問題。
有的人的一生是為别人而活的,比如靳一夢的母親蔡豔芳。比較可惜的是,蔡豔芳的精神支柱并不是她當時年僅六歲的兒子,而是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她并不需要他。
在父親的老戰友的幫助下,靳一夢順利長大了。他的成績甚至還不錯,但是他選擇了離家很遠的雲南警/官學院,畢業後成為了雲南省緝毒大隊的一員。最後他執行了一次境/外長期卧底任務,把自己的人生定格在了緬甸的密林中。
聽起來很悲壯?這看起來像是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故事,簡直可以拿去當典型了。
不……靳一夢本人并不是這麼想的。
當你身處黑/暗之中,你如何确定自己的光/明?
你身邊所有的溫暖都來自于黑/暗,你就是黑/暗的一員。當你受傷時罵罵咧咧地關心你/的/人是殺/人不眨眼的打/手、當你病到爬不起來時把你送到醫院的是那些彪悍狠辣的毒販、當你被埋伏時舍生忘死來救你/的/人是你下一次要出賣的兄弟……你在一片污濁的泥沼中,舉目四顧,一片漆黑的罪惡,你還要親手熄滅身邊的火花。
靳一夢是一個足夠出色的人,在中南半島的幾年中,他左右逢源、見風使舵,猶如一顆流星一般異軍突起,攪動風雲。他傍着一個大型毒幫起家,最後與其他幾方勢力一起媾和,反身就把自己的老東家給滅了,最後還全身而退地找到了下家。最刺/激的時候,他同時有三重身份,活的像是一部諜戰劇。
做卧底做到這份上,也真的是一個異數了。反正這是境/外的事情,雲南也沒有這個閑心替其他國/家管治安,隻要别鬧出打仗這樣的囧事來,這塊地兒随他折騰。
但是撇去了所有的刺/激和殺/戮、背叛和陰/謀……這隻是一個人從心懷期待到迷茫,再徹底冰封自己變得自暴自棄的一場蛻變。但這個蛻變并不是化繭成蝶,而是一隻蝴蝶扯下了自己的翅膀,在地上艱難爬行。
——認知混淆。靳一夢知道這個詞,他更知道這個詞對自己意味着什麼。
他是一棵被拔/出根的樹,和一艘沒有錨的船。
最後他的死去也十分可笑。靳一夢一個人當然做不成這麼大的事兒,他從最開始就有一個幫手,那個幫手是公/安部的線人,在緬甸做玉石生意。最巧的是,這位線人是他的兒時同伴,幾乎可以說是發小兒。
可想而知,這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多大的驚喜。在這個地方,還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誰,知道他在做什麼,知道他是為什麼做這些事。
所以哪怕有什麼危險也顧不得了,就像飲鸩止渴的人,願意為一時的甘美而付出生命。
這世上,最完美的謊/言就是自欺欺人。
于是靳一夢最終死在了這位發小兒的出賣之中。恨他的人實在太多了,仇/恨給了這些人翻山倒海的力量,最終找到了這位線人。在死亡的壓/迫下,這位線人引來了靳一夢。
靳一夢知道自己落入那幫人手中會是什麼下場。他也曾經親手施刑,把幾個壯漢削成餃子餡一樣的爛泥。所以他在打光了子彈之後,幹脆利落地親手擰斷了自己的脖子。
這真是一場轟轟烈烈的鬧劇。靳一夢是這樣評價自己的一生的,他清/醒地面對所有的劇變,最後來到了一場電影中,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故事。
他聽着這六個人讨論着今夜的起/義,讨論那些已經死去或者可能會死的人,看着那一張張臉,像是知道自己不過是過客的夢中人,在看着這一場虛幻又真/實的夢境。
車子震了震,停了。
“到了?”他下意識問了一句。
“到了。”本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的了,無影者。”
沉甸甸的力度,帶着一個男人和戰士的孤絕的豪情。
靳一夢垂眸笑了笑,手指再度撫過槍管,冰冷堅/硬的金屬讓他重新安定。
如果你們真的是夢,是一場戲,一場電影,我能做的……也就隻有讓你們的夢做得美一點了。
“您瞧好了吧。”靳一夢揚眉一笑。他抱起了槍,從車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