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5第十七章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戰鬥就猶如下棋。以己之長，攻彼之短，以輕如鴻毛之小卒，兌重逾泰山之大将……有布局，便有破局，有實力的比較，亦有心智的較量。風起雲湧，變幻莫測，皆在一念之間；翻雲覆雨，扭轉乾坤，往往刹那之際。
堡壘與至高榮耀的碰撞，原本是沒有太大懸念的。阿斯特羅被兩名法系角鬥/士黏住，伊恩等人與哈拉爾德二人呈僵持狀态，局面幾乎可以說是平穩。然而哈拉爾德等人在打完一波爆發後采取保守打法，乃是由于他們除了要殺死阿斯特羅之外，還要應對堡壘一方必然會随後抵達的土著勢力——他們甚至有/意地在等待技能與藥物的冷卻時間。可是堡壘有/意克制收斂，卻是因為不敢露/出破綻的緣故，這主要是由于迪特裡希的存在。中前期的狙擊手在不受限/制時太過可怕，正如實例所證，阿斯特羅方才就是開了個大招，以他之能，結果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殺死，自己反而差點被迪特裡希一槍幹掉。
一方束手束腳、小心翼翼，另一方卻胸有成竹、遊刃有餘，不難看出局面的真正掌控者是至高榮耀。這就是硬實力差距，半點做不得假。
——可是在靳一夢抵達之後，情勢可以說是在瞬間就改變了。
首先，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靳一夢用一隻召喚生物驅走了向來多疑謹慎的迪特裡希。其次，靳一夢半點不耽擱地連開兩槍，一槍射/向咒術師，一槍射/向召喚師，這兩槍都沒有落空。
至高榮耀這二人本就是皮薄餡大的法系角鬥/士，又與獲得了老魔杖且身負破法之血的阿斯特羅糾纏許久，狀态一塌糊塗，技能青黃不接，藥物皆在冷卻，幾乎可以說是強弩之末，猝不及防間遭靳一夢的重狙補刀，焉有不見閻/王的道理？當下便殒命于靳一夢的槍下。至高榮耀再去其二，阿斯特羅被徹底解/放，堡壘一方擁有了徹底的、甚至可以說是碾壓性的人數優勢，這勢必帶來大幅度的局面傾斜。
值得一提的是，倘若靳一夢方才按照常規戰術，進場限/制迪特裡希，那反而不會有此效果——他若是與迪特裡希交手，那勢必是要動槍的，勝負姑且不論，其他人必然會得知阿斯特羅等人來了強援。至高榮耀士兵階四分團的作戰經驗何等豐富？至少他們必然面對過更加惡劣的情況與更加強大的敵人，屆時說不定會有應對的辦法。至于現在，阿斯特羅等人的優勢已然徹底奠定，除非哈拉爾德掏出一架高達，否則想必是回天乏術。
戰鬥如棋局，戰士如棋子。棋局可以千變萬化，戰術可以神鬼莫測，但這一切都必須依托于足夠的棋子之上。而今哈拉爾德幾乎無子可下，棋局已至盡頭。
這一點靳一夢能看出來，哈拉爾德能看出來，阿斯特羅自然也能看出來。
見對方有強援到來，且這名強援是狙擊手，哈拉爾德心中立即生出去意。他毫不猶豫地擲出數枚煙霧彈，意欲創造機會退走，且待來日，卻聽阿斯特羅溫和清朗的聲音傳來：“這就想走了麼？哈拉爾德先生，我們許久未見，如今終于重逢，正應該多多聊天才是。”
此時是堡壘命運占據上風，阿斯特羅此舉有些出乎其他人意料，頗有議和之意。不過此地以他為尊，他是堡壘的團長，也是命運的老闆，因此他想議和倒也沒人反/對。
伊恩當先一揚手中長盾，鋒銳沉重的盾沿将那名格鬥手逼開，随後撤出那一片刺辣辣的白霧。多米尼克便也效仿。文森特重重“哼”了一聲，亦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去。四人離開白霧後各自占據一角，以防哈拉爾德二人逃走。
“多聊天？聊到你的土著走/狗抵達此處？”哈拉爾德發出一聲冷笑。溪谷距離聖路德維希村并不算近，但是剛才幾人交手所造成的動靜實在太大，尤其是阿斯特羅……他方才的出手竟然能引動自然之威，這着實不可小觑。
哈拉爾德與阿斯特羅曾經隸屬于同一個組/織，是以他對後者也是頗為了解。阿斯特羅雖然所學龐雜，但真正殺招卻多是寒冷系法術，隻不過寒冷系法術雖然經常帶有“凍結”、“減速”一類的輔助性負/面效果，且威力極為驚人、效果攻防一體，卻是并不太适合群/體戰鬥——舉個很簡單的例子，阿斯特羅若是把整條溪給凍了，伊恩雖然因傷害豁免的緣故而并不會覺得冷，可要是一個不小心，他跟哈拉爾德是一樣要摔跤的。這種效果并非出自法術針對，是以鬥獸場的傷害豁免不能奏效。
正因為此，阿斯特羅平時很少真正跟人動手，即便跟人動手，也多用一些如“血咒·縛”、“索命咒”、“粉碎咒”一類魔咒，是以外人多半不了解他的真正實力。當然這并非他有/意藏拙，而是冰法雖強，卻壓根就不适合團戰，硬要打團的話，要麼得有所保留，要麼得提升到能夠獨當一面的水準，或是隻配合遠程隊友協同作戰。阿斯特羅當然具備獨當一面的實力，而且此地正巧有一名遠程，還是個該死的狙擊手……這樣一來，即使驕傲如哈拉爾德，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哈拉爾德此時尚有底牌未出，他有把握能夠在阿斯特羅與靳一夢的聯手下全身而退，可惜他的敵手卻并非僅僅這二人！冰法擅長控/制，留人是一把好手，隻要阿斯特羅能留他個一時半刻，等到大批土著到來，自己必将危急——在付出某些他極端不願意付出的代價之後，他有把握逃脫，但是他的人恐怕得通通死在這裡！
哈拉爾德絞盡腦汁地思索萬全之策，今夜有兩個戰場，一個在眼前，另一個在聖路德維希村。不知傑羅德那裡進行得如何……
這時他聽見阿斯特羅的輕笑。“是我失言了。”他說，“也許等傑羅德、亞瑟和托蒙一起被帶到您面前的時候，您會平靜下來，願意跟我好好聊聊，不過我對此不抱希望。我願意跟您聊天，是因為我認識您，可是場情局的路易斯·科蒂并不認識您的手下。我得提醒您一句，我也算見多識廣，但我從未見過比她更可怕的女人。”
阿斯特羅絕非無的放矢之人。哈拉爾德心頭一凜，銳利的眼神穿透霧氣，牢牢鎖住阿斯特羅：“你什麼意思？”
“我扮演的這個人，名字叫喬裡·羅瑞安，他是英國魔法部外宣辦公室主/任。”阿斯特羅指了指自己鬓角的白發與滿面的風霜，“既然喬裡·羅瑞安是假的，那麼其他人——包括阿不思·鄧布利多——會不會也是假的呢？”
——這是李/明夜的謀劃。
事已至此，至高榮耀今/晚的計劃已經一目了然。他們知道靳一夢降臨此地之後必然布下天羅地網，是以他們兵分兩路，一路乃是以善于隐蹤匿迹的幻術師傑羅德、刺客托蒙與空間法/師亞瑟為主，克萊爾協同輔助，意在搶先打草驚蛇，随後将這股防禦力量引向哈拉爾德處，接着由傑羅德等人随機應變、亂中求勝、火中取栗。這裡必須提一句，按照常理來看，傑羅德等人無疑是足以擔此重任的，因為他們并未提前預料到自己一行人會撞上一個發了瘋的靳一夢，是以他們真正所面對的壓力超過之前所猜測的兩倍不止，光是首領級土著人物就有三四名。在如此重壓之下，傑羅德等人居然紛紛兔脫，隻死了一個不擅長隐匿的克萊爾……如此能力，堪稱可怕，着實不負“十大組/織無弱者”之言。
——不過這對于李/明夜而言根本無關緊要，因為她早在得知敵手是至高榮耀四分團之前，就已經明了了他們的目的。他們在李/明夜的面前對英國魔法部出手了。
在李/明夜看來，不論是再精妙絕倫的布局、再深不可測的智計、再精準毒/辣的計劃，都不過是手段而已，手段則服/務于目的。隻要她掌握敵人的目的，以眼下堡壘與命運所掌握的力量，不論敵人的手段再如何精妙恐怖，都不足為懼。如果李/明夜是至高榮耀的謀劃者，她絕對不可能那麼早便暴/露人前，而是會多布疑陣、重重掩飾、拐彎抹角、利/用土著，不到圖窮絕不匕現……
但很顯然，李/明夜并不是。
接下來就十分簡單了。在靳一夢布下天羅地網之前，李/明夜帶着自己的護衛，即德國魔法部精英傲羅小隊，去安撫受襲的英國魔法部諸人。除了自己的護衛之外，作為一名合格的魔法部情報頭/子，她還帶着足夠的複方湯劑。之後所發生的一切無需贅述。
李/明夜進門時身邊跟着一名首領級土著與九名頂級精英土著，這些人忠誠無畏，随時準備為她替死；出門時身邊則跟着一名傳/奇級土著與九名實力參差不齊的精英土著，這些人不是很靠得住，若是她遭遇襲/擊，恐怕大部分人都會幸災樂禍地開始鼓掌，不過她根本就無所謂。
一個發瘋的靳一夢是十分可怕的，沒有人猜到他能夠因為一次沒有造成太嚴重後果的襲/擊，就幾乎抽調來了德國魔法部一半的精英力量，光是經曆嚴酷戰争而新湧現出的首領級土著就有足足十四名。他的想法很簡單，若是敵人弱小，便一巴掌拍死，若是敵人強大，便一記重拳砸下！在這樣的前提下，李/明夜根本不缺護衛，況且她也不可能讓這些人真正擔任護衛之職，而是會以輪班之類的借口将他們與其他人隔絕開，以免在語言口音等細枝末節之處露餡。
當一切處理停當，李/明夜徹底氣定神閑，幾乎靜等着看好戲。若是真有好戲上演，不過是一些“随機應變”便可處理的變化；若是今夜風平浪靜，她也不過是浪費一些複方湯劑而已，代價十分低廉。
當然李/明夜也并不能未蔔先知，是以她也并未料到對方進攻“英國人”的小分隊一觸即退，克裡斯又貪婪冒進，以至于最後就連自家老公都被傳/送了出去，直接要面對敵方所布下的埋伏……雖然這也是處于“随機應變”可處理的範圍之内，但是毫無疑問，這讓李/明夜非常不高興。尤其是在她聽取完場情局史丹佛，即東德某區域民間自衛隊負責人的現場彙報之後，所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将克裡斯與至高榮耀諸人通通吊死。當然以這些家夥的體能防禦，吊一吊應該是不會死的，不過這樣更好，她可以多吊幾次出出氣。
通常情況下，李/明夜一旦不高興起來，後果基本都會比較嚴重，不過這一切顯然并不在哈拉爾德的當下考慮之中。他聽完阿斯特羅的話，立即便知道自己今次是栽了，“你想要什麼？開出你的條件。”他沉聲說道。他一向驕傲，這是因為他擁有強大的實力，但他的強大并非來自于他的驕傲，而是來自于他明晰的眼光與果敢的行/事。
“我要你和你/的/人離開這個宇宙。”阿斯特羅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我要斯克芬奇派你進入至高榮耀所圖謀的東西。”
“你……”哈拉爾德的臉色十分難看，“胃口這麼大，也不怕撐死？”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阿斯特羅笑了笑，“放心，我最多借用個……唔，你也知道，我如今有個同盟，你至少得拿出值得他們放棄戰利品的價碼，所以……”
“你最多隻能借用兩次。”哈拉爾德斷然說道。時間緊迫，他素知對方精明，因此直接亮出底牌，“而且中間必須間隔至少一次曆練，否則‘尤克特拉希爾之葉’無法恢複生機，我對至高榮耀也交代不過去。”
阿斯特羅沉吟片刻：“成交。不過我希望你有把東西帶在身上，能夠即刻交付給我，否則就恕我不簽訂保密協議了。”這是為了防止哈拉爾德回歸之後立刻砸鍋賣鐵雇/傭影盟來滅/口。
哈拉爾德陰沉着臉，沒有立刻回應。阿斯特羅當即轉身吩咐多米尼克：“小唐（多米尼克的昵稱），麻煩你先行回歸……我們這次收獲頗豐，依我看最好還是慶祝一下。”
“科恩！”哈拉爾德幾乎暴怒，好歹還是忍了下來，神色陰沉得可怕，“東西可以現在就給你，不過你的同盟也必須簽訂協議！”
阿斯特羅笑吟吟地颔首：“這是理所應當的。”哈拉爾德繼續待在至高榮耀對他也有好處。這是一個可以大做文章的把柄，這個把柄既屬于哈拉爾德，也屬于斯克芬奇。
那個曾經像陰雲一樣籠罩在他頭頂的強者。阿斯特羅微微眯起眼，将所有外放的法/力收回，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高空的烏雲破開一角，流/出清冷如水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