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8第十章

雖然二人早就說好要“驗收”文森特所花的那120萬塞斯泰爾絲，但實際上，這才是他們第一次真正踏足這處位于“河間大道”之外的山峰林區。事實證明，文森特的品味确實不錯，而那120萬塞斯泰爾絲，也确實是物有所值。

山區占地面積頗廣，雖然除主峰之外大多是布景（開放成實物場景需進一步交錢），但遙遙望去，卻也是峰巒疊嶂，時值盛夏，更是翠色/欲滴，濃豔奪人。主峰高/聳窮奇、植被繁茂之餘，更有高山平湖、波光潋滟，溪流淙淙、碧水森森。又因山勢變化，湖水流瀉/出大大小小數十個瀑布深潭，每處皆成一景。其景緻玲珑百變，自然優美，更兼有鳥語陣陣，蟲鳴聲聲，着實是令人心曠神怡。

站在山區入口處的廊橋上（即各空間交界處），靳一夢聽見撲面而來的自然之聲，頗為驚訝：“這裡頭還有活物？”要知道河間大道上連隻蚊子都沒有啊。

“不然我為何說你可以來這裡釣/魚？”李/明夜聞言比他還驚訝，随即了然，笑道：“這裡是真的有魚啊，隻不過沒有智慧生物和精英及以上等級的生物罷了——這些生物也不可能以幼态或卵的形态出現，哪怕它們在幼态或卵時并非精英也一樣。而且……”她在戰術終端裡調出面闆看了看，“呃，這裡雖然不是潘多拉，你在釣/魚時，卻也有可能把紫蝠龍和彩虹魚釣出來。這兩種魚雖然漂亮，卻并不好吃，而且還有毒，被釣起時還會咬人，你要注意一下……算了，我還是把它們去掉吧！反正它們不好吃。”

靳一夢頓時起了興趣：“這裡頭的生物會自己繁殖嗎？”他一邊問，一邊也打開界面查閱相關界面，發現文森特之前密密麻麻勾選了一大堆生物（來自他們的資源點），後面還備注了相關數據，包括數量、形态與具體生存區域……當然，文森特沒有勾選的那部分更多，估計是他勾着勾着就勾煩了，畢竟他們資源點中生物種類的數量也确實有點多。靳一夢便也嘗試勾選，發現自己沒有權限，遂聳聳肩放棄了。

“它們确實可以自己繁殖，就像土著世界裡一樣，不過我沒開這個選項。其實你可以把它們當作跟我們花園中的花一樣的高級布景，因為它們的各項數據都是恒定的，你打死一隻鳥，或是這隻鳥被蛇獵食，自會有另一隻一模一樣的鳥補上它的位置，砍倒一棵樹也一樣，就連它們的排/洩物都不用我來操心。隻不過鬥獸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我們收一次物業費罷了。”李/明夜說道，“開啟“自然模拟”會真正為它們賦予生命，但我就需要為此做一個計劃，比如制定一個生态圈、挑選數量龐大——非常龐大的生物與微生物、甚至調整天氣系統……這實在是太煩人了。而現在呢？現在這裡沒有任何一隻、任何一種的蜱蟲、跳蚤、虱子、蒼蠅和蚊子。我就喜歡這樣。”

“其實開啟‘自然模拟’會更有/意思，”靳一夢評價道，語氣饒有興緻，“就像真正創建一個世界一樣。你可以把彩虹魚跟黑魚雜交，看看它們能生出什麼來……說不定又好看又好吃啊，還沒毒。”

“它們有生/殖隔離吧！彩虹魚雖說是魚，其實是兩栖生物，跟青蛙雜交還差不多。”李/明夜笑道，“我也覺得‘自然模拟’很有趣，隻不過這種實驗還是不要在自己家裡做比較好。”

“……有道理。”靳一夢認真想想，不得不贊同這一觀點，“我看這兒有挺多生物都是黑夜傳說裡的，帶了狼獸病毒也說不定，别最後搞成生化危/機了。”

“哪怕不帶狼獸病毒，不同世界，甚至同一世界、僅僅是不同星球或不同時代的兩種生物，其本身以及身上必不可少的微生物，對對方而言都有可能是緻命的。”李/明夜歎了口氣，話語中似有遺憾之意，鑒于這一點，她應該已經仔細思考過開啟“自然模拟”的諸多後果了。“說起這個，你還記得那次你從自/由星域回到科洛桑，入關時做過徹底的檢疫消毒嗎？那項規定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對我們的法則身/體而言不是大問題，但在星際時代早期，科洛桑人在外星物種上吃了好大的虧。”

“這個我知道，剛星際化那陣一堆這種破事兒，最出名的好像是《異形》，對吧？”靳一夢說到這裡，不由啧啧稱奇，“這還是上了曆/史書的，要算上那些沒上曆/史書大家不知道的，那得有多少啊！阿凡達，異形，星戰，高級宇宙裡曆/史事/件就是多……”

二人一邊閑談，一邊沿小徑步入林中。時值清晨，林間風清露冷，夜晚寒意猶存，耳畔更有泉聲泠泠，更添凄楚幽寂之意。陽光稀稀疏疏灑下，印在草木苔藓上，似揉碎的金箔般明亮閃爍。

到了一處空地，靳一夢好像終于想起自己号稱是來遛狗的，遂喚出布萊克。那大黑狗似是知曉主人将它召出僅是為了讓它玩樂，剛一得自/由便瞬間撒起歡來，汪汪叫着到處亂跑，好奇地四處嗅聞，見二人走開，又迅速沖回二人跟前，圍着他們不停打轉。轉了沒一會兒，布萊克忽然被地上的點點光斑吸引注意，陡然便沖到一大塊陽光跟前，兩隻前爪全力開動，就地撲掘起來……一時之間，隻見葉飛狗跳，激動歡樂的犬吠直沖雲霄，二人亦不時被逗得大笑，山林的清幽韻緻瞬間蕩然無存。

“哎呦，這個不能玩。”靳一夢眼見布萊克沖到溪邊，把濕/漉/漉的黑鼻頭湊向一隻色彩斑斓微光點點、形如六足大青蛙、生有翼膜之離奇生物，趕緊出言阻止。他在開口的同時出手了，隻見銀光一閃，迅若流星，那長相奇怪的漂亮青蛙已經被一支尾端系有魚線的小飛镖釘死在地上。布萊克吓了一跳之餘還頗感不爽，愣了一會兒，又轉頭看靳一夢，目光多有抱怨之意。

“你這傻狗怎麼啥都聞，就你長鼻子了？那玩意兒有毒的，會噴毒霧！老/子要不管你，回頭有你苦頭吃。”靳一夢笑罵道。他手指一屈，那小飛镖便從青蛙身上拔将出來，似乳燕投林般沒入他掌心，進而消失不見——他将其收到儲物空間裡去了。

那大黑狗“汪”了一聲，似乎又吓了一跳，噔噔噔地跑回來，好奇地拱開靳一夢的手心，發現他手裡空空如也。那小飛镖竟然不見了！這情景對于一隻出身于D級科技宇宙的狗子而言，實在是過于不可思議了些，它發出驚訝的噴氣聲，輪流拱開靳一夢的兩隻手，在他手心裡興/奮地嗅來嗅去，好像不找出那小飛镖的下落就決不罷休一樣。

“這狗……”李/明夜看得直笑，“怎麼給你養得越來越傻了？”那狗聞得此言，立刻放棄“飛镖下落之謎”，扭身行來，就地一蹲，大腦袋抵到她膝蓋上用/力蹭，口/中還發出燒水壺一樣的嘤嘤聲。她不由失笑，兩手扯住狗臉，似揉面般揉/弄狗頭，把帥氣的德牧搓成一臉滑稽的傻樣，“好好好，乖乖乖，不傻啊，我們布萊克不傻，最聰明了，最聰明的小乖狗……”

靳一夢笑道：“它現在是寵物狗，傻不傻無所謂，可愛就行。”

李/明夜伸出手，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黑漆漆的狗鼻子上，“哪裡可愛了？這麼大個腦袋，這大黑臉，這傻乎乎的表情……”就在這時，布萊克尖耳一動，鼻子嗤了一記，随即看向林中某處。她發出一聲輕笑：“才發現呀？哥，你看你，好好的警犬到你手裡，真就養成寵物狗了。”

靳一夢揉了揉布萊克的腦袋，“直線還一百多米，我這兒子已經很棒了。”他随即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一小袋寵物肉幹，喂進布萊克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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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視一笑，繼續閑步前行。前方道路雖算寬敞，卻頗濕/滑，一面是石壁，不時有青苔草叢橫生出來，一面又臨水，下方是一道五六米寬的清溪，水流澄澈湍急，薄霧騰騰。小徑依山傍水，曲曲折折，忽而前方一處急轉，施施然走出一名女子來。

那女子生得美豔絕倫：她身材高挑，一身簡單輕/松的休閑運/動裝，仍舊遮不住那玲珑有緻、風/流曼妙的身材；一頭烏黑濃/密、富有光澤的長卷發，在頭頂紮成一束豐厚的高馬尾，那馬尾披散下來，蓬蓬松松垂墜在肩頭，愈發襯出凝雪薄冰一般潔白剔透的肌膚。她沒有化妝，素面朝天，眼眸深邃湛藍，又微含綠意，仿佛陽光下的海水。以靳李二人如今的眼光，不難看出這張完美無瑕的面孔與身材皆是後天造就，不過她品味不錯，确實整得很好。

很美，但仍然不如海霧，李/明夜在心裡評價道，不過應該足以讓文森特後悔了。她看過眼前之人的資料，其中附有照片，當時她便有此想法，如今依然未改。

說來也是殘酷，後天功成不論再如何苦心孤詣，仍舊不敵神明偶爾靈光一現、情之所鐘的先天妙手。李/明夜每次見到海霧，隻會在心中感慨造化之神奇，堡壘第一美/女的風采近乎神性，可眼前女子每分每寸都太過精緻，以至于顯得刻意。她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發現那柔/軟寬松的衣着有尚且新鮮的折痕褶皺，額角與頰邊有幾處濕/潤成绺的碎發，又打量女子的額頭、人中與頸部，發現肌膚清爽剔透，沒有絲毫汗意。她随即淡淡一笑，主動開口：“真是個标緻的美/人啊！我看過你的資料，奈奧米·瓊斯小/姐。雖然見過照片，卻遠遠及不上真人。”她伸出手，“我是路易斯·科蒂，這是我丈夫詹姆。”

“久仰大名，二位科蒂大人。”奈奧米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上前與二人握手。值得一提的是，她握李/明夜時足足握了五秒，對靳一夢卻隻是稍做接/觸，盡到禮數便罷了。她熱切地望着李/明夜，“我聽伯倫斯閣下說起過您在星球大戰中的豐功偉績，之後又有幸參與您和堡壘的項目，便一直期待着能夠與您見面。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

李/明夜笑道：“那隻花孔雀能說我什麼好話？”她一邊說着，一邊同靳一夢繼續并肩往前走。

布萊克在二人前方緩步而行，奈奧米自覺側過身，等二人一狗經過之後方才跟上，落後靳李二人半步。“要是您這麼說，結果想必會令您大感意外——伯倫斯閣下說了您許多好話。”她笑着說道，“他贊您目光長遠，手段高超，格局大氣，真的是鬥獸場中少有的英雄人物。換做旁人，哪怕跟您一樣接到去潘多拉星球的雇/傭任務，也絕無可能在最後收獲‘自/由星域議員’這樣的回報。不過最令他羨慕的是您身邊有詹姆、文森特、冷泉英子與岡恩大人的效忠，這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您的運氣為何會如此之好？像這幾位大人這樣出色的人物，尋常時候一個都難見，您竟一個接一個地碰上了，現在就連約克伯爵都願意成為您的屬下……這可真是讓他羨慕得不行。”

李/明夜不由失笑：“别的倒也罷了。”她說，“弗蘭克跟他認識可比跟我認識還要更久。他自己不下手，最後被我撿了漏，倒來羨慕我？”

“是呀，我也是這麼同他說的。”奈奧米笑盈盈地說道，“他還不怎麼服氣，我便對他說‘還有那弗朗索瓦茲爵士，在遇到科蒂大人之前，不過是同階之中籍籍無名的一位普通騎士，他可是完全由科蒂大人發掘出來的。科蒂大人除了一雙敏銳的慧眼之外，還有一雙點石成金的妙手呢。’”她頓了頓，似乎意識到這個比喻不大恰當，忙對靳一夢說：“詹姆大人，我可不是說您或岡恩大人是石頭。就算用石頭來比喻，您也是鑽石或黃金原石，本就昂貴珍稀，經過打磨熔/煉之後，自然就更加光彩照人了！岡恩大人也是一樣，他身上本就有擁有一些珍稀的特質，隻是其他人沒有看到，或是看到了卻不願去為他花/心思。而路易斯大人您不僅看到了，更是願意去培養他、雕琢他，這才是您能使這些出色人物紛紛效忠的真正原因。當然，這隻是我的一點淺見罷了。”

确實是淺見，李/明夜心道。願意為岡恩花/心思、重新将他冊封、找他三番四次深談、赢得他真正效忠的人其實并不是她，而是靳一夢。她隻不過是後來正好用得上那位白騎士，于是便大力壓榨他，使他得到足夠的“鍛煉”罷了。至于真正同他産生朋友般的感情，是在那之後的事。她微微一笑，隻是道：“如你所說，這可真令我意外了。”

奈奧米笑着說道：“除此之外，伯倫斯大人還說了一件事。”

“哦？”

奈奧米似是有些忍俊不禁：“他說您别的都好，就是一樣不好——您太過不解風情，難得去一次星球大戰，又如此位高權重，竟然沒有借職權便利，弄一名天使回來。”

天使族是星球大戰宇宙的異星種/族，類似人形，皮膚潔白，閃閃發光，生有三對美輪美奂、仿佛光芒凝聚的明亮翅膀，是銀河系裡最美麗的生物。這種生物擁有絕妙的藝術天賦，他們柔/弱、稀少，并且……十分昂貴。在自/由星域，針對天使的走私販賣罪行時有發生，屢禁不止。

李/明夜聞言不由失笑：“這一聽就是孔雀會說的話。其實我始終無法/理解那些對天使癡迷的土著人類，天使不論再如何美麗，終究是異種，他們的生/殖系統跟人類并不匹配。與其費盡心思調/教和改造他們，以适用于人類的性/行為，倒不如好好聽他們唱歌、看他們跳舞，讓他們發揮真正的長處。我看過皇家星際舞團的許多演出，每一次都是令人難以忘懷的享受……時至今日，依然令我記憶猶新。”她頓了頓，略一停步，微微側頭，瞥了奈奧米一眼，“上來一些吧，瓊斯小/姐。”

“好的，路易斯大人。”奈奧米驚喜地說道。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我知無不言。”

“你在橋上放了什麼？”李/明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雖然有因為在團隊空間裡，不如曆練宇宙中警惕的緣故，但我和我丈夫始終沒有感覺到太明顯的窺視感，你的感知與精神力屬性也不足以支撐你施展令我們都無法察覺的監控類法術。鑒于這一點，科技類道具？”

奈奧米的笑容頓時僵硬。驚訝、恐懼、惶然、不安、窘迫……短短兩三秒，諸多複雜的神情像陰雲一般籠罩了那張精緻完美的面容。然而這女子到底是在鬥獸場中摸爬滾打至今的角鬥/士，在瞬間的失措之後，她鎮定下來，“一個攝像頭罷了。請您放心，那個攝像頭無法保存長期影像，在超過一段距離之後，我也無法再收到它傳輸的畫面。我并不是打算長期窺/探您的團隊空間，我隻是……不想錯過與您見面的機會。”

李/明夜不置可否，淡淡說道：“但你今早起來化了妝，這個妝不是為與我見面而化的。對嗎？”

“……是。”奈奧米低下頭。在發現來者是路易斯與詹姆·科蒂之後，她立刻卸去所有精緻妥帖的妝容，換上一身休閑運/動裝，盡可能降低自己的性吸引力，以免引起路易斯·科蒂的反感。她想不出對方是如何發現的，但她知道，現在唯有誠實。

“攝像頭是在昨晚裝設的吧。”

“您就像親眼看見了一樣。”奈奧米露/出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