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9第十章
午餐中，提佐克很快就對兩位半神交了底。
提佐克希望能用一次盡心竭力的服/務，換取對方略施神通，将他送回家鄉。與此同時，他也理解自己家鄉位于風暴海，或許半神力不能及，假如真是如此，那他希望号稱精通占蔔與領航之能的聆星者教/派的兩位半神，能夠為他制/作出一張能夠送他回家的航海圖，他會自己另找方法。
“假如你願意向我的老/師祈禱，就不用求我。”李/明夜很溫和地告訴他，“我們的生命是一段世間旅行，所有旅行都有方向，而為迷途之人引導方向，是仁慈的祂最願意做的事。即使你并非祂的信/徒或學/生，但隻要你的渴望足夠強烈，你的心願一樣會通/過靈之海的波濤傳達到祂耳邊，祂就會在凡世裡為你點亮方向。”
提佐克搖搖頭：“我的靈魂已經歸屬于偉大先祖，不會向其他存在祈禱。”
“祈禱不需要你付出靈魂。”李/明夜像個牧師般溫柔耐心地解釋，“你隻是遇到了一個問題，你需要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就像問路一樣。你現在正面/臨岔路，不知道哪條路才能讓你回家，在這種時候，問個路有什麼打緊？”
“偉大的科瓦塔因蒂薩爾會知道。”提佐克搖搖頭，再次拒絕了李/明夜的提議，“因先祖的仁慈，我的靈/體（并非靈魂，指鏡界投影）正在偉大先祖的神國之中接受庇護。祂庇佑我穿過恐怖的風浪與陌生的海域，庇佑我免離災/難與厄運的侵擾，在祂的注視和庇佑之下，恕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出向其他存在祈禱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提佐克雖然虔信，卻并不迂腐。他之所以不論如何都不願向奧利西歐祈禱，主要還是害怕奧利西歐通/過他的祈禱定位到他正在自家先祖隐秘神國中的靈/體。萬一對方心懷惡意，他的祈禱就相當于為其他存在的入侵敞開了大門，即使那法相對入侵他人神國、吞噬同類補強的興趣不大，也确實隻想幫他一把，這也同樣是背叛之舉。他自己良心過不去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也是深恐自家祖靈有所察覺，不滿降罪。
“既然如此，我給你看看吧。”李/明夜倒也不勉強。她随即睜開/慧眼，看向對面的異鄉人。對面是一團朦胧血色，昭示了對方所信/仰之神靈對他的深切愛寵。對于蒙神恩者而言，所有靈視方面的探詢都會是無用功，甚至有可能驚擾到施與恩慈的偉大存在，從而引來對方的不滿甚至攻擊。然而這沒關系，因為她能夠看見更深……
對于擅長洞察的絕地大師以及當代慧眼所有者而言，每個人都是一本書，可以供她任意閱讀。頃刻間色相不存、諸行不複，她看見一團錯綜複雜糾結蜿蜒的因果法/理，以及籠罩于對方過去、現在與未來之上的朦胧血色迷霧，使人看不清因果交/纏、命理跌宕的叢生裂隙。近期的血霧淡一些，應該是這半年提佐克遠離家鄉、與圖特加人發生諸多命理交錯之故。李/明夜想了想，小心地選擇了一道屬于久遠過去、血色不濃的因果痕迹，将心靈的觸手輕柔地探/入。一股記憶随之湧/入，與之伴随的是一段段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龐大信息，這是與之相關的命理，是昔年那段光陰中的提佐克與這個世界的聯/系。此時此刻，李/明夜雖然仍不知道那慈悲之岩究竟所在何處，但這已經無關緊要——她已經可以輕易抵達那裡了。
借助那個存在于久遠過去的錨點，借助靈海波濤、命理交互與物質世界的微妙對應，李/明夜的目光向與之相關的一切延伸出去，勾勒出那世界一隅的輪廓。未免驚擾到那盤踞于島上的強大存在，她沒有放縱自己往過于深入之處過多窺/探，但眼下這些已經足夠了。又或許，還能更多……
李/明夜略一動念，在一處命理交錯的因果縫隙中留下自己的精神力印記。此時此刻，在那座千裡之外、施法者本人從未踏足過的島嶼上，一個毛戈少年正在樹下小憩。他的夢中多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女子身影，驚鴻一現，稍縱即逝。他下巴一點，從昏沉中驚醒，多少有些迷惑地抓抓頭發，恰在此時，父親和舅舅招呼他去打獵，他便将方才的夢忘了。“今天用弓試試。”他心想。其實他的父親昨天才開始教他開弓射箭，而他雖能勉強拉開弓，準頭卻着實不太行，但他此刻卻莫名有了無與倫比的信心，認為自己一定能夠百發百中。
——實際上當然不行。百發百中的是李/明夜本人，而非那個才第二天學習射箭的年輕人。李/明夜的射術固然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半神級别的精靈射手，但她的射術仍舊依附于自身那具昂貴奢侈的法則身/體，并非是真正屬于她自己的法則，故而無法輕易賜予。但這無關緊要，隻要她願意，自然可以輕易讓他擁有出色的射箭能力，比如一些心靈上的引導和暗示，一些恰當和正确的訓練意願，一些福至心靈般閃現的絕妙技巧與射擊靈感……雖不如法相們直接施與“賜福”幹脆快速，卻也足以造就一名射箭天才。
——李/明夜品味着此刻的感受，如同神明的感受。這一瞬間，她仿佛又睜開了一隻眼睛，在那個遙遠的地方……她洞悉少年人的過去與現在，了解他的所思所想，透過他的眼睛看到彼方的一切。雖然不過是《種神大/法》分出的一點心念的種子，但普通人的靈魂光輝于她而言是那樣薄弱，隻要她願意，便可以對其施加各種其自身無法察覺的影響、可以降臨在他身上施法，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吞噬那個年輕人，将他化為自己的一部分……
——這些蝼蟻般脆弱的凡人，和他們飄搖的命運啊……
這就是靳一夢現在的處境，而我比他還要不如。李/明夜在心裡歎了口氣，随即合上慧眼，“你的家鄉，是這裡麼？”她擡起一隻手，掌心星光交錯，虛影升騰，勾勒出一座島嶼。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人煙獸影，飛鳥蟲魚，全都曆曆可見。偶有模糊建築與虛晃形影，那是蒙受神恩之人、特殊靈能者，以及神靈賜福之地。
這……
提佐克幾乎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激動萬分。“這真是……不可思議！”雖然之前就有諸多猜測，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對方的神通廣大，相信自己有望歸鄉。
“我會送你回去，”李/明夜說道。她的神情有些疲憊。浏覽和解讀如此龐大的命理對一個天人合一而言有些太過勉強，方才那短短一刻，她消耗了半數精神力。“在這次航行結束之後。至于現在，我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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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隊起航後一周，他們正式駛入了迷霧海域。
這片海域雖然被籠罩于迷霧之中，但它也有一個很好記的名字，它被西班牙人稱為“千島之海”。據說這片海域中曾有一塊完整的大/陸，後來因諸多原因——比如法相戰争，比如地/震天災，比如鏡界動/蕩或小行星撞地球——這塊大/陸便裂開了。大/陸主體整個陸沉，碎片則離散出去，形成浮遊島嶼。許多人認為，那倒黴裂開的大/陸，正是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因此還真有許多人探索過這裡，卻通通無功而返。這裡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該死的浮島……
這裡必須提一句——那所謂的浮島，并不隻是簡單地浮在海面上的石頭。這些浮島大的比圖特加還大，小的比曙光女神号還小，有的一片荒蕪，有的又欣欣向榮，有的則被某些龐大的兩三栖古怪兇獸占據成了巢穴，有的幹脆就是那龐大兩三栖古怪兇獸本身。浮島們有的順應洋流季風，幾百年挪一百米；有的幾百年不挪窩，突然一夜千裡；有的幹脆就如潘多拉聖山那般不合常理地懸浮在天上，随風悠悠蕩漾；有的突然從海底冒出頭來，忽然間就頂天立地。有的幹脆是常态下不可見的幽/靈島，突然又現身，這時如果有船恰好與其重疊，場面就會相當荒誕。如果光是把船撞飛也就罷了，但有時卻會是另一種情況，比如有人炸開一座山，在岩石和泥土裡炸出一艘船來……前一種若是出現在遊戲裡，玩家看到頂多罵一句“最真/實的物理引擎”，但後一種，不論是出現在遊戲裡還是現實中，都是絕對的恐怖情節了。
那天中午，一行人興沖沖地聚在甲闆上，圍觀千姿百态的諸多浮島，就連一向深居簡出的李/明夜都在其中。文森特眼尖，看見上方一座浮島中，有一艘大約十幾年/前的船隻插在一座山峰上，不由頗為驚訝，遂喊人圍觀。大家又是驚奇，又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如此突兀的法則沖/突……或許真的是法相戰争的緣故。”李/明夜饒有興緻地評價道。她順便跟諸人稍微科普了一下空間魔法的基本概念，“其實空間魔法這個東西，說穿了是非常簡單的，它依托于諸多世界基礎規則而存在……”
“比如‘物體運/動不可能超過光速’？”有一名法系角鬥/士問道。這個人名叫雷蒙，是一名軍官階的有窮初期，在船上也算是強者，更是一名團長級的人物。在船上諸多熱心鑽營的角鬥/士和土著之中，少有人有幸給靳李二人真正留下印象，他正是其中之一。
“沒有這種規則。”李/明夜說道。有人悶笑了幾聲，多有嘲諷之意。她瞥了一眼笑的人，繼續說道：“你能注意到這個，還算不錯。但你說的這個是‘現象’，是底層規則交互造成的結果，而不是底層規則本身。其實有可能造成‘物體運/動不可能超過光速’的規則有很多，其中之一是‘物體不可重疊‘。這裡舉個例子，比如有一堵牆足有一光年那麼厚，而某樣物體與這堵牆産生了重疊，該物體就會在與牆重疊的瞬間出現在牆的另一邊，這個現象自然就被打破了。所以如果我們改變了這個規則，那就會創造出其它現象，比如‘物體移動的新方式’，比如‘物種誕生的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