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冒犯。”但這個辦法效率最高,一個晚上就将大半隐患解除,埃蘭轉移話題,“敢問閣下是迪安的哪位親友?”
“先不說我,你是怎麼回事?”女子擺出一個随時拔劍的姿勢,口氣淩厲,“騎士團團長怎麼會是……一個巫妖?巫妖為何一心想要救那些被詛咒的人?”
埃蘭對女子的身份有一個模糊的猜測,心中多了些許酸楚:“死亡轉生成的巫妖,是個意外,我還是原來的我。請告訴我吧,迪安是怎麼死的,我是他得團長,需要知道答案。”
女子将信将疑,半晌才開口:“看在你幫我躲過一次偷襲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殺死迪安的人是教會派來的,和你那天見到的是同一夥人。”
教會,沒有特指,就是光明教會的意思。等等,那天不是來了一個審判官嗎?裁判團和教會可不是一夥人……
說到這裡,女子聲音低了不少:“那些人本來是沖着我來的,所以……”她有點說不下去了,按住胸口緩了幾口氣。
埃蘭對心中的猜測愈加肯定,女子的紅瞳染上血色,緩緩說道:“他是為了救我而死。”
說完,她大踏步邁出帳篷,竟是要幹脆地離去。
“等等,你不怕出了神廟,直接遇敵嗎?”埃蘭喊住她。
女子頭也不回:“怕什麼怕,早晚遇上。”
上一次為了抓巫妖,靈性透支疏忽大意才沒發現危險,如今十來天過去,她狀态極佳,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她往前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回過身,就在埃蘭以為她要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女子徑直走過他身邊,快步踏上了神廟前的潔白石階。
埃蘭:“……”
她找到了一名高階女祭司:“我記得還有一些區域有隐患,請把地圖标記好拿給我。”
女祭司回來的時候,不但給了她地圖,還奉上了一枚精緻的銀白護符:“這些天多虧了你,這是謝禮,請一定收下。”
女子拿起護符瞧了瞧,認為這件東西和迪安的信仰有關,沒有客氣,道謝後收進了腰後口袋:“這些區域我再過一遍,之後不回來了,後會有期。”
埃蘭看着她從神廟出來,邁下台階,風風火火地離去。就算不知道那天是裁判團的人,單單站在為銀葉報仇的角度,對方不想和自己聯手嗎?為什麼話都不想多說兩句就走了?
沒關系,他可以跟着,再找合作機會。
埃蘭回到神廟,打聽歐瑞阿斯和他師傅的去向。
歐瑞阿斯留了紙條,說師傅已經治好,叫他不要擔心。他們二人回終末之地去了,這次的詛咒大有來頭,師傅要好好研究一番。
埃蘭暫時放心,鑽入地下,感知那團總能燙到他的耀眼光團,跟上。如果他對女子的身份猜測正确,審判官,或者她口中光明教會的人,一定會再次出現的。
那女子疾行的速度比得上快馬,埃蘭跟了她兩天一夜。
她比對着地圖,對标注的區域釋放了幾輪二階淨化,足以讓幾厘米傷口中的詛咒消失幹淨。
第二天下午,她來到了紅葉城。
這座小城的情況有些嚴重,大街上還能看到暴露着詛咒的人,好在沒人發瘋。
她沒急着淨化,先找了家旅店閉目冥想,将自己的靈性保持在充足狀态。
過了兩三個小時之後,周圍出現靈性波動,她十分警覺地中斷冥想。她仔細辨别,發現不是敵襲,而是兩種風格迥異的淨化。
一種平平闆闆,用最省的靈性覆蓋最大的面積,注重效率;另一種如水波蕩漾,速度慢,但柔和滋潤,靈性肆意徜徉。兩種淨化都隻有一階不到,比賽一般你來我往,施法中心不斷互相靠近。
埃蘭開感知鎖定施法者,發現不是敵人後躲得更深了一點,他一個不死生物湊什麼熱鬧。
女子來了興緻,這麼說,還有其他的野生神賜者,同樣受不了官方不作為,出來熱心幫忙了嗎?
野生神賜者和正統神賜者不同,沒有系統的學習訓練,用不知道哪裡來的、真假難辨的聖遺物試煉,每次試煉都是賭命,能活下來的都是珍惜品種。
她勾了勾嘴角,起身出門,想會一會這些人。
夜幕降臨,紅葉城因為詛咒的關系,沒了以往新年前夕的歡樂氣氛,家家戶戶關門大吉。
十字路□□彙處的廣場,噴水池在夕陽下吐出晶瑩的水珠,澆灌着水池中央一簇金燦燦的太陽花。
西邊來的三個人穿着破舊黑長袍,戴着從倉庫角落翻找出來的、掉了漆的鳥嘴面具,他們大費周折從王都“逃”回來後,立刻開始淨化工作,一刻沒停歇。
德爾芬憤憤地想,不回來不行,普羅城是他們的地盤,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管。何況,要不是他被迫離開,沒好好抓住那些從城堡逃出來的煉金術士,事情也不會鬧這麼大。
“老大,我們真的要過去嗎?被人發現了不好吧。”手下不安地勸告他們分團長。
德爾芬沒猶豫:“野生的,稀罕,看看去。”嘴上這麼說,實際上他的理由遠不止如此。
最近三五年,全帝國檢測出的天賦者數量從幾千下降到幾百,今年更誇張,隻有十來個,還全去了教會,騎士團一個新人都沒撈到。
要知道帝國将近九百年的曆史,還從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神賜者被國王召集的當下,教會各個神廟隻好将僅有的天賦者牢牢保護在聖光之中,生怕遇到什麼危險。
眼下,野生神賜者成了香饽饽,信仰堅定的那些,騎士團得想辦法收編。
道路對側,兩個掃把在街道上晃晃悠悠,掃把上不時傳來咯咯的笑聲。
“小迪雅,水靈靈的小徒弟讓給我好不好,好不好嘛?”賽絲将插着太陽花的蜜色發辮甩至身後,抖抖掃把尾部的枝杈,碰碰迪雅的掃把。
淺棕色短發的迪雅正盤腿坐在掃把上思考,被她這麼一撞差點掉下去,好在她反應快,在空中360度轉了個圈,又回到先前的位置,然後狠狠回撞了賽絲一下:“想的美。”
賽絲捏了一朵太陽花在眼前瞅着:“以前主動來拜師的小姑娘真不少,有回一下來了五個人,而我隻要一個,隻好讓她們比試廚藝了……”
迪雅歎口氣:“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後來徒弟就不好找了。等下,你說比試廚藝,為什麼是廚藝——”
迪雅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咦額,停停停,我看到對面了。”
賽絲聞言興沖沖探頭看了一眼,立刻失望了,嘟嘟嘴:“原來是三個臭男人,走走走,趕緊走。”
對面三個光明騎士也看到了她們,止步不前,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魔女。按照立場,他們該抓捕異端了。
“老大,怎麼辦。”兩個小弟見到活蹦亂跳的魔女,眼睛都看直了。還是德爾芬見多識廣,沉得住氣:“我們偷溜出來的,就當沒看見。不過這畢竟違背原則,回去自罰忏悔多加一周,薪水再扣三個月。”
天降橫禍!兩個小弟不看魔女了,看向老大的眼神充滿憤恨。
“走吧,紅葉城沒問題了,去下一個地方。”德爾芬說着,突然感應到了什麼,定在原地。兩個魔女也在同一個時刻轉動掃帚,朝北邊看去。
四合的暮色中,好像升起了太陽。
澄澈澎湃的光明之力席卷而來,過于純粹的力量溢出微弱的金光,為晶瑩的水珠裹上金衣,淨化持續的十幾秒内,層層疊疊的淡光加在一起,整個廣場亮如白晝。
身負雙劍的冒險者心情格外舒暢。
擡頭看,不再是地下城泥石的屋頂,而是無垠的高空。
身邊再沒有陳腐污濁之氣,冬日幹淨凜冽的微風甘甜如酒。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時候,她清楚地體會到,她終于擺脫了那些在背後互相捅刀子的尋寶者,遇到了不一樣的人,願意為了他人無私地做點什麼的人。
所以她加入了淨化隊伍,用澎湃的靈性,和這些她喜歡的人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