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蘭想起剛恢複意識時握在手裡的鐮刀,合理懷疑的确是他幹的,沒有推脫:“那會兒沒意識,不記得了,現在好了,沒瘋。”
“那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畫面,聽到什麼聲音?”
“有聲音,古怪的低語,很邪異。畫面沒看到,隻有一片紅。後來都消失了。”埃蘭誠實回答,誠實發問,“我看到聽到的究竟是什麼?”
“污染。”賽特言簡意赅,沒有過多解釋。
他在得知埃蘭的分數突破十萬之後,匆忙去見了上位死神一面,對方告訴他這份契約被三個意志共同書寫,内容混亂。既然已經出了變故,不如連人帶契約一同銷毀,以絕後患。
埃蘭還不知道自己成了要被銷毀的對象,聽到污染這個詞,想起了腦海深處的一句話:
“如若契約者主動突破力量限制,将被罪惡召喚,聆聽我主的呓語,直至成為我主的虔誠信徒。”
這句話是但他林的主人說的,在拟定這份契約的時候。當時但他林的主人氣急敗壞,為了報複加上這麼一句。
一切都說得通。
沙沙沙,賽特肩頭冒出一個沙漏,白沙簌簌落下,似乎在催促他趕快行動。
他把卷軸飛快卷好塞進口袋,同時摸出一個銀質的小盒子,用五個指頭箍住,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這個小東西捏碎。
“等等等!這是幹什麼!”看到好久不見的命匣受到威脅,埃蘭頭骨都快炸了,這東西可不能随便玩啊!
埃蘭殺心都冒出來了,真的,契約什麼的可以不要,他的命匣得拿回來!
冷靜冷靜,打不過,先想辦法。
“我真的沒瘋,也沒被污染,那樣的破壞不會有下一次。”埃蘭快速思考自己對于死神的特殊之處,“石灘,不,那些靈魂不是需要清理嗎?我的魂火強度提升很多,效率至少翻倍,不信你帶我去看看?”
效率翻倍?賽特左眼的單眼皮一跳,這……
連續加班數年,他最長的休假隻有三十七分鐘,就是交接精靈靈魂的那一次。
聽說幫他幹活的人工作效率翻倍了,他一時間很難做出辭退的決定。
賽特猶豫了,無論如何,污染的事還是要慎重對待:“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埃蘭聽他語氣嚴肅,也認真起來。
“你是怎麼屏蔽污染的?”
他也不清楚啊!沒有表情可以出賣他的想法,這是件好事。
他語氣鄭重地回答,仿佛胸有成竹:“我有獨特的冥想方法。”
賽特不置可否,沒有繼續發問,他需要請示上位死神做出決定。
“你在這等我一會。”說着,他身前裂開一條縫,就在他要邁進去的時候,突然回頭。
“你破壞的這些東西,用你們的說法,每一樣都是聖遺物。要賠償的,别想賴賬。”說完他才從縫隙裡消失。
這麼說他的命匣保住了,埃蘭終于松了一口氣。
接着,他震驚了——聖遺物!
這漫山遍野望不到盡頭的,全是聖遺物?守護神廟幾百年傳承的聖遺物不過二十來件,這裡得有多少!
這裡這麼多,破壞一些有關系嗎?居然按照人類的标準要他賠償,這要賠償到什麼時候!
黑心的死神,叫賽特是吧,根本就是算好了要坑他,他記住了!
他沒事可做,随手從白沙中撈出一把鐮刀。刀刃遍布缺口,刀身覆蓋着鏽迹和血迹,看着古老而破敗。話說回來,這麼多聖遺物,開啟試煉是不用發愁了。
也就是念頭電轉間,手中的刀柄輕輕一震,靈性被動從他身上向外鋪開蔓延,化作濃濃黑霧将他包裹。天旋地轉間,場景破碎又重新聚合。
經曆過五次試煉的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不會吧!這就開試煉了?
他根本沒有準備也就算了,他的靈性是負的啊,負十萬,不,剛才開啟試煉的那一下又耗費了兩萬,負十二萬了!
随着數字的跳動,邪神的呓語爆發。埃蘭迅速開啟冥想,幾分鐘之後,一切恢複正常。
沒了邪神幹擾,他看清周圍,隻一眼就傻了,他怎麼把聖遺物帶進來了!
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極少,除了米耀,他沒見其他人能把聖遺物帶進試煉的——這意味着聖遺物的主人對試煉者極度認可。
沒想到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時間,埃蘭隻覺得受寵若驚。
他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天空一片漆黑,腳下的土地寫滿了粗狂的陌生文字,顔色近黑,弄不好是用血液寫成的。
百米外矗立着一座木闆搭建的高台,三四米高,比光明大劇場還要大數倍。高台邊緣豎着一圈木旗杆,大部分已經折斷,懸挂的旗幟破爛不堪。
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嘯,來者不善,戰鬥直覺催動埃蘭握着鐮刀的手,鏽迹斑斑的刀刃劃過一個弧線,将身後撲來的惡靈一斬為二。
紅色數字動了動,往下跳了一分。
這一聲尖嘯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的惡靈鎖定埃蘭的位置,前赴後繼地湧了過來,不隻前後左右,有的從天而降,有的從地底鑽出,重重疊疊彼此覆蓋,往同一個位置聚攏。
埃蘭适應着新武器,将身邊一圈斬盡,在下一波圍上來之前,大聲命令:“不要靠進!”
最近的惡靈果然停頓,張大變形的嘴巴,尖嘯呼之欲出,埃蘭脫口而出:“停止尖嘯!”
即将爆發的尖嘯變成了寂靜。
埃蘭心道不好,命令是有用,但要耗費靈性。殺一個惡靈減一分,命令一個卻要花費好幾分,這樣下去沒完了。
他不再命令,隻專注厮殺。
惡靈數量多,氣溫下降,短短一會地上已經結了霜。但數量再多,也沒有一個強大到能附身他的,由此他判斷試煉的等級并不高,二階三階都有可能。
戰鬥力是試煉的必考項目,他已經通過了五階試煉,低階試煉的打鬥足以輕松應對,即使是換了陌生的武器也不在話下。
這一場單方面的斬殺持續了數個小時才結束,即使作為不死生物,埃蘭也覺精疲力竭,撲通一聲,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在試煉中他不怕浪費時間,試煉中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要說具體什麼比例,沒人能給出準确答案。
因為出了試煉,關于試煉的記憶就沒了。
隻有極少數人,能記得一兩個殘缺的畫面。
正是根據這些零星的畫面,一代代神賜者總結出試煉法則和需要的能力,對後輩加以培養。不然的話,進階路上一片漆黑,隻能聽天由命。
一面休息,埃蘭一面思索着這些惡靈。
這些惡靈大多是青壯年男子所化,也有女子,形狀已經變異為怪物,四肢要麼成了勾爪,要麼殘缺不全,一半惡靈沒頭,有頭的面容扭曲模糊,尖嘯聲憤怒不甘,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要在他身上出一口惡氣。
分數隻降了三千多,遠遠不夠,但周圍似乎沒幽靈了。他開啟感知,首先往高台上探去。
高台上,全是屍體。
埃蘭一陣欲嘔,随即又想明白了,或許這些正是惡靈生前的身體。
高台的一個角落,徘徊着一個小小的幽靈,五六歲的樣子。
埃蘭休息好了,朝着小幽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