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德拉科的氣息隻是熱乎乎地噴灑在哈利的耳畔,“你知道我今天一直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哈利失望地睜開眼。
“我在想,如果今晚我帶去一個男伴會怎麼樣。”
哈利覺得德拉科真的是喝多了,說出的話一點也不明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己的心髒處也傳來一種奇怪的酥麻感,讓他不由自主順着德拉科的話說了下去,“如果真是那樣,那你得和他為了誰跳女步打一架,然後不管是誰赢了,你的腳趾都會被踩斷。”
德拉科的胸腔微微震動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醉意讓德拉科的靈魂漂浮起來,漂浮在這具身軀中,漂浮到天花闆上,居高臨下地注視着這兩個沐浴在應當跳一支華爾茲的曲子裡卻隻知道呆呆抱着彼此的傻瓜。
德拉科失卻了靈魂的身體沉重地向哈利的方向傾倒,他卻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還在低低地說話:“會有這樣一天嗎?”
哈利使勁撐住了德拉科,他有些不舍得這時刻,因此違心地說:“……或許,會有的。”
德拉科挑起了眉,露出一個笑,笑容裡是哈利所熟悉的一種嘲諷,“我看不見得吧,你甚至沒有把你是和我住在一起的事告訴那兩個韋斯萊不是嗎?”
哈利沉默了一下,然後反問,“難道你有跟任何人談起我們之間的關系嗎?”
德拉科的回答沒有半秒猶豫:“當然了,利亞和我媽媽都知道我有了一個男朋友。”
哈利的表情簡直像被人當空打了一拳,他感覺自己的臉頰酸脹得要命,勉強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低下頭,扶着德拉科的胳膊說:“很晚了,你該睡覺了吧。”
沒得到理想回應的德拉科推開他的手,重新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身體,那雙迷蒙的醉眼深深地看向哈利,臉上的表情倒是平靜極了,他沒有失望,沒有焦躁,也不帶任何可以辨認的情緒地道:“波特,或許我清醒後就會後悔,但是我現在還是想問,你那個回到過去的計劃是快要完成了嗎?”
他說話的語調又輕又緩,可每字每句都非常清晰,仿佛這個問題已經在他心裡反複斟酌、盤桓了許久,哪怕再是酒醉,意識恍惚,也一個詞都不會弄錯。
哈利的呼吸停頓了。
若是那個卑劣的、留戀着不屬于自己的事物的哈利,或許又要感到煩躁,乃至于想發脾氣了。隻是上線的理智壓抑了這種感覺,同時也在告訴他,他不能發誓要保護所有人,卻唯獨傷害眼前這個……自己同樣愛着的人。
哈利覺得也許真的是時候了,偷竊來的幸福不會永遠存在的。
于是哈利咽下堵塞在喉頭的那團苦艾草,輕輕地說:“是的,快了。”
說完之後,哈利靜靜地等待着德拉科的反應,但他等來的不是自己預想重大額暴風驟雨,而是肩膀陡然一沉。
原來是德拉科把頭靠在了哈利肩膀上,好像他終于徹底醉倒,再難以支撐起自己的脖子了。
那個卑劣的哈利又冒出頭小小松了口氣。他不知道是不是德拉科又做回了聰明人,後悔向自己問出那個問題,還是他真的已經醉到神志不清。
魔法留聲機裡循環播放的曲目再次響起來。
哈利忍不住擁緊了德拉科,與這個醉鬼一起沒有章法地輕輕搖晃,一起跳那舞會散場前的最後一支舞。
起碼今夜還很長。
*
半夜的時候,德拉科被一陣夢呓驚醒了。
他艱難地睜開眼,感覺到一陣頭疼欲裂。
德拉科痛苦地捂住了頭,在自己的枕頭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轉頭去看身邊人的動靜。
哈利還緊閉着眼,眉頭卻皺起來,顯得很是痛苦,嘴裡呢喃着含糊的、德拉科分辨不清的夢話。
德拉科猜想他這是又做噩夢了。
哈利并不知道,德拉科挺早便已發現他常常會做噩夢,有時候突然就從夢中驚醒,有時候深陷夢魇輾轉反側德拉科抱住他安撫一會兒,又會重新進入深睡眠。
德拉科習慣性的伸出手,拍了拍這個不安穩地來回翻身的男孩的背。
而這一次哈利沒像之前似的被安撫住,他在一個驚懼的喘息中猛地睜開了眼睛。
剛醒過來的哈利思維還停留在夢裡,睜開眼露出的第一個眼神竟有點兇狠,仿佛他剛經曆了一場惡戰似的。
德拉科沒有像往常那樣裝睡,他翻過身,面朝着哈利問道:“你做噩夢了?”
哈利沒料到他醒着,那兇狠的眼神收斂了起來,慢慢緩出一口氣,卻沒有說話,隻擡手用胳膊壓在額頭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舒服?”德拉科坐起來一點,靠在床頭,他讓哈利枕在他的大腿上,開始給他按揉太陽穴,“你的頭疼沒有改善嗎,我的魔藥沒有起作用?”
哈利還是沒有說話,他又閉上了眼睛。
德拉科修長的手指往下撫摸過哈利的臉頰。這張夏天重逢時還帶着稚氣的青澀臉龐,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就已褪去了那些孩子氣,或許是因為近來在妖精的地下洞穴裡待了太長時間而顯得面色蒼白,下颌的線條緊繃淩厲,翠綠色的眼睛下面則像是鑲嵌般始終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将面龐主人的疲憊暴露無疑。
德拉科漂浮的靈魂已重新回到他的身體裡,他清晰地記得之前所發生的一切,記得自己問出了那個愚蠢的問題,記得哈利摟着他跳不成步調的舞,也記得他的男孩臉上那明顯的戀戀不舍的表情。
他什麼都不想再說了,哈利明顯不佳的狀态更是勾起他的一點隐憂。德拉科低聲道:“波特,你真的沒事嗎?”
哈利挪動了幾下,往上靠近了一點,扭過頭把臉貼上了他的腰腹部,黑發男孩的動作是那麼依賴而柔軟,說出的話語卻帶着異樣的平靜。
“沒有,我隻是做了一個夢,夢到一一點過去的事情而已。”
德拉科的手罩在哈利出了一點汗的額頭,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相信哈利的說辭,但他任由男孩貼着自己,寬慰似的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