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師外出北京學習快一個星期,唯一知道她身份的楊店長外派培訓。
她的打工日常苦不堪言,經常被代理店長盧辰處處惡意針對。
要不是怕,顧老師哪一天提前回來看她,找不到人,她一定甩手不幹,讓盧辰收拾東西滾蛋走人。
她麻木地盯着面前疊成山的餐具,杯具,洗碗機當擺設盧辰卻借口說壞,油污重人工洗幹淨。
林閑渟牢記爸爸的教導,以和為貴,低調行事,秉持着吃苦耐勞咽一咽就過去的心理。
在緩緩行駛的車廂内,顧長亭透過車窗看着熟悉的街景不斷向後撤。
她緩緩開口:“小藝前面路過停車。”
張藝透過後視鏡看着後座的顧長亭:“嗯,卿卿,不回學校開會了?”
顧長亭點點頭,整理着手邊的文件袋:“我的培訓筆記、結業證書、記錄手冊都在文件袋裡。”
張藝看得出顧長亭面上的疲憊,也不靠邊停車:“好交給我,你累了就别下車了也就一分鐘的路程我送你回小區。”
“嗯。”她輕應一聲。
回到家後,在不知不覺中熟睡直到自然醒,距離小家夥下班還有一個小時,她轉念一想,打算去店裡瞅瞅。
尋了一圈不見人影,忍不住問詢前台:“請問前幾天在這打工,姓林的小姑娘她人去哪了?”
盧辰正專注于清點酒水,提高警惕地問:“你是她什麼人?”
顧長亭腦子飛速運轉:“我是她表姐,剛好路過過來看看。”
盧辰眼皮都沒擡一下,潑一盆冷水:“她今天不在店裡。”
真話假話她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很不對勁,從進門起到現在,她的心一直在慌動。
她趕忙掏出手機,手指微微顫抖撥去一通電話:“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一連串的電話、短信無一應答,林閑渟不在家裡、不在店裡、不在朋友那,她還能去哪。
盧辰瞥着蔑視的眼神看着兩個孩子:“洗碗的,大堂地上髒成什麼樣?還偷懶,扣一百你今晚别吃飯了。”
這明顯就是濫用職權,以公謀私,陳歆舟停下手裡切菜的活解釋:“盧店長,我姐姐心髒不好,身體吃不消累着了讓她休息一會兒,我來。”
盧辰哪管三七二十一的小事,反倒變本加厲地叫嚣,兩個勤工儉學的窮學生有什麼資格跟他犟:“店裡誰不累就你累,怎麼矯情還出來打工,幹脆回家裡躺着吧!”
林閑渟強撐着身體從角落裡緩緩起身,她被盧辰的刻薄刺激:“我不累。”
沒有手套保護的雙手布滿褶皺,已經沒有知覺,她渴了卻擰不開水。
陳歆舟心疼地幫她擰開礦泉水,遞給雙腳蹲麻了的林閑渟:“閑渟,好好休息,不要硬撐。”
林閑渟倔強地接過礦泉水,說什麼都要上: “不行,我答應過小阖、媽媽要照顧好你。 ”
她執意奪過陳歆舟手中的拖把水桶,腳步踉跄地推開了後廚的門。
林閑渟緩緩彎下腰身,有氣無力地拖地,耷拉着腦袋越想越悲傷,她想回家了,她想看見顧老師。
盧辰趾高氣昂地站在一旁,不停地找茬沒事找事: “沒吃飯啊,拖個地都不利索,廢物、屁用沒有,明早别來了,趕快收拾東西滾蛋!”
顧長亭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朝着大堂走去,親眼目睹剛剛這一幕。
她極速地跑來擋在林閑渟的身前,眼瞅着小姑娘勢單力薄,年紀輕輕遭受職場霸淩,連該有的應對措施全無。
瞧見小姑娘那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顧長亭心都快碎了,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不知自己訓斥時,自帶彪悍氣場威懾力不容小觑,就直直地瞪着盧辰,“你欺負一個孩子做什麼?”
伴随手中的掃把“哐當”一聲清脆落地,她來了,我的小世界亮了。
林閑渟像是處在幼兒期的寶寶,躲進顧長亭溫暖的懷抱裡抽噎,日思夜想的人啊,你終于來了。
“顧老師、顧老師……”淚水順着眼角肆意滑落,打濕了顧長亭的衣衫。
盧辰滿臉不耐煩,仍然是硬氣到底的架子,惡狠狠地說: “趕快把你表妹帶走,别在我這礙事。”
說罷,他從錢包裡抽出一張人民币,輕飄飄地扔在地上踩兩腳,視她如草芥一雙敝履。
一直以來,顧老師都是個脾氣溫柔的好人,遇事總能客觀理性地去看待,從不會輕易被個人感情左右。
她盯着小姑娘長時間泡水洗碗,導緻縮水褶皺的雙手,怒火噌噌漲。
多年來積累的淡定和涵養,一瞬間,蕩然無存。
顧長亭稍不注意她,回神一看,林閑渟目光渙散,精神不受管控瀕臨崩潰,整個人陷入極度恐懼的回憶中。
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身子蜷縮在角落裡,雙手抱頭把自己藏起來,嘴裡不停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們跪下,不要打我了,我知道錯了……”
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不堪的回憶,初中父母不在身邊,外公外婆工作繁忙沒空管她,她寄宿在學校,夜裡被同寝室友霸淩的場景。
顧長亭趕忙蹲下身,試圖拉出深陷沼澤裡的小丫頭,溫柔地撫慰:“閑渟,你看着老師,看着我。”
她緩緩擡起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努力讓自己變得正常,“為什麼他們都要這樣對我,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都要欺負我,我很不堪嗎?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看着她這副憔悴的模樣,顧長亭肉長的心揪着疼,輕輕握住她冰冷的雙手、摸摸頭。
“閑渟沒有做錯事,閑渟很乖的,我們不待在這裡,好不好?”
大堂裡人來人往,顧長亭擔心嘈雜的環境會讓林閑渟情緒更加失控,帶着她到離小區不遠處的公園長椅上。
這場惡劇困擾她将近兩年,林閑渟決定面對心結,不能再讓恐懼陰影肆意主導她的意識,揭起流膿的傷疤。
林閑渟擡眸哽咽,小心翼翼地看向顧長亭害怕被她拒絕:“姐姐願意聽我講述一個關于我曾經的故事嗎?”
顧長亭又摸了摸她的頭,林閑渟平日裡不喜歡戴眼鏡、抽出手帕紙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願意。要是難過就不說了,乖,不要為難自己。”
她強咽下淚水,帶着一絲顫抖的聲音:“二O一二年冬至,我即将被首都大學少年班錄取,霎時風光無限。”
“因此引來一群嫉妒我數學天賦的同學,他們在葉臣的教唆下。”
“暗中聯合商量于夜間密謀,打算教訓不懂規矩的我,他們覺得是我搶走了他們的名額,尤其是葉臣。”
“在我熟睡時,往我鼻腔裡擠薄荷味的牙膏,呼吸的很難受喘不過氣。”
“兩男三女奇迹般出現在我的床鋪前,用三盆冰水淋濕我的床鋪,等我驚醒後,五個人齊心按住、綁住、捂住我的手腳嘴,我沒辦法反抗喊叫。”
那時正值冬季裡的寒冬,不開空調的室内陰冷,熱烘烘的隻有她自己。
“我記得,他們狠狠抽打了我十三下清脆用力的耳光,抓着我的頭發,将我的頭用力地撞向白牆上四次,直到鮮血流出,我再沒有力氣反抗。”
顧長亭的眉峰越來越皺。
皺成一張廢紙簍裡的紙。
“接着,他們用力地把我扔到寝室的角落,撞傷了後腦勺,他們對我進行無休止的貶低咒罵輪番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