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渟抱着所剩無幾的堅果,張開五根指頭,“第五次!小阖套路我,可惡的法.西斯還帶小弟滿學校追殺我!”
林阖硬被拉過來問罪,“誇大其詞,吃幾粒夏威夷果,拿幾顆糖,林閑渟就要發長文控訴我,把我挂在校園論壇賞金榜,我這叫先下手為強。”
林閑渟委屈着臉,朝顧長亭走進,“老師你聽聽,小阖她胡攪蠻纏,敢不敢說出具體的數詞。”
陳歆舟與柳迎在旁邊大笑,沈慈笑罵:“你倆幼不幼稚,多大人還争吃,傳出去三班班長為吃的同室操戈,顧老師還要不要面子。”
林閑渟誇張的語氣、表情樣樣俱到,忙着給她展示,“民以食為天,我的天都塌了,面子能當飯吃啊。”
别提像顧長亭這樣溫柔和煦的人,都憋不住輕笑出聲,其餘忙着改作業的教師偷偷旁聽也跟着笑開。
“來,這位民。”張藝朝着林丫頭招手,接着遞給她超大盒喜糖。
林閑渟也不瞎客氣,道聲謝謝之後,二話不說把喜糖摟進懷裡,朝着林阖喊:“誰跟我搶誰是狗!”
林阖佯裝痛心疾首,陪着林閑渟玩,她可好忽悠了,“我有一塊餅幹還跟你對半分,我們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林閑渟忍痛割愛側過腦袋,撇着嘴,安慰自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嬌哼哼地說:“給你嘛,真是的。”
顧長亭滿眼寵溺地看向護食的林閑渟,反正她也不喜歡吃糖,“拿去吃。”
“嘻嘻。”前腳還在失落,下一秒林閑渟開心地接過顧長亭遞來的喜糖。
這時,邵怡提着水杯,聞着味道敲門走進語文組,看着林阖大方地給她分喜糖,“這是哪個老師的喜糖?”
林閑渟嘴裡不停地塞着顧長亭給她的喜糖,舉起手搶先回答:“我知道,顧老師的喜糖。”
顧長亭輕輕地拍了拍林閑渟的頭,無奈又好笑地說:“沾喜氣的事,還堵不住你的嘴,是包子老師昨天結婚。”
柳迎眨着眼睛,要是能吃上自己老師的喜糖别提多幸運,“老師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顧長亭被學生催婚,下意識地将目光投向林閑渟,她坐在腳邊一股腦把喜糖倒腿上,認真地翻找愛吃的口味,“再等等吧。”
“等什麼,等閑閑長大嗎?”五位學生心照不宣地暗暗對視。
在學生時期偷偷磕CP就是閑暇之餘最大的樂趣,不管真不真,甜度夠了,編寫的故事夠浪漫,就足以。
陳歆舟一臉期待地詢問:“畢業之前能吃到老師的喜糖嗎?”
顧長亭對待學生有問必答,她總不能連個戀愛對象、未婚夫都沒有就上演電視劇裡的閃婚戲碼,“恐怕不能,我得把自己嫁出去,屆時管夠。”
林閑渟心頭顫動想到卿卿以後可能會成為别人的新娘,就好難過。
她高高地舉起軟糖的空殼,“喜糖盒裡要多放這個牌子的軟糖,我愛吃。”
顧長亭的注意力在軟糖的包裝殼上停留,“沒人跟你搶,吃那麼急,地闆上滿是糖碎,回頭該招來螞蟻。”
“我待會兒給你掃地就是了。”
她擔心小閑吃太多糖對身體不好,拿走林閑渟手中的喜糖盒,轉手遞給邵怡,“好了,适可而止,不許吃了。”
“好嘛,不讓吃我就不吃了……”林閑渟的口腔裡還遺留着甜味。
“站起來,别坐地上。”林閑渟再也不違抗顧長亭的命令,乖乖聽話,她擡手輕輕拍走林閑渟身上的灰塵。
.
顧老師的寫作課,是林閑渟讀書十多年來的心頭愛,誰人都無法比拟。
她不會像傳統老教師那樣總把學生拘束在教室裡,機械性輸送出寫作的格式,唠叨着怎樣寫能得高分,她會帶我們離開教室走向自然寫生。
她總說:最能打動人心的文章,往往是最真實的故事,是‘情’賦予文字靈魂,是作者對生活細微的感知。
林閑渟沒什麼寫作靈感,循着桂花香,帶着一本作文薄,滿學校的遊走,最終定在校園西側的花圃園。
九月末旬,秋天的陽光柔和得像輕紗,草坪随着風梳動。
她走在十裡長亭内,腦海裡描摹着顧長亭與一位名叫李書年的人,十多年前在這裡相會的場景。
越走越遠,林閑渟望見不遠處坐在梧桐樹下閉着眼睛靜靜昂首曬太陽的顧長亭,她美得像一副油畫。
顧長亭似有所感,緩緩睜開雙眼,“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林閑渟快步走自然而然地落坐在顧長亭左側,雙手撐在身後,“我要是說,靈感枯竭到處采風找寫作素材,走着走着就到這棵梧桐樹,你會信嗎?”
顧長亭垂下眉宇,“我信,誰都會有靈感枯竭的時候。”
“看你一直拿着這片枯葉,對你有什麼特别的意義嗎?”她微微歪着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顧長亭。
她輕輕轉動手中的梧桐葉,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臉上,哪裡都是曾經的影子,“梧桐一葉而天下知秋。”
“你喜歡秋天啊?”
“喜歡秋天的人不是我。”
林閑渟點到為止沒再繼續問下去,大概猜出喜歡秋天的人是李書年,卿卿都快三十歲還沒有結婚,會不會就是在等這個人,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曆,能在卿卿心裡紮下很深的樹。
“我要準備出國了,簽證辦下了,機票訂在這周六晚上。大概在周三或周四的下午,我媽媽會來學校到政教處,幫我請三個月的長期病假。”
提及小閑出國治療的想法,還是顧長亭主動向葉泛舟提出的,“現在告訴我,是想讓我提前難過?”
“要是周五才跟你說,怕你可能連緩沖的時間都沒有。原本打算上周末告訴你的,在顧爺爺家等你好久,聊了很久,都沒見到你回來。”
顧長亭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幾縷碎發垂落在臉頰旁,看不清她的神情,“我去給包子當伴娘了。”
“我知道,周日刷小藝姐朋友圈的時候看到了,我簡直都不敢想象,你要是當新娘子穿婚紗該有多漂亮。”
“嗯。”她嘴角挂着苦笑,回應聲藏着欲言又止的話,輕得消散在風裡。
“你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林閑渟多麼希望能在離開前,聽到真心話。
她直直地看向林閑渟,眼裡沒有太多情感,“為什麼我們總是聚少離多?”
“不知道,我也很無奈。”林閑渟嘗試跟媽媽商量把出國的事往後推或者不去,可媽媽不同意還跟她講道理。
她的心髒病必須要提早治療,光喝中藥調理的速度太慢,越拖越麻煩。
媽媽說,要是在碰到突發事件,卿卿既不是血親又不是近親,關鍵時刻幫不上忙,還讓她白白操心,最後又無能為力,一次一次對自己失望。
“看開點,我這也算是環球旅行的其中一站,等我到了米蘭,依舊會向之前那樣給你寄信,不也很浪漫。”
顧長亭擔心信件在配送的途中遺失,發電子郵件能早些收到,省着小閑滿郵局跑,隻是比不上手寫信的厚重,“從米蘭到臨州的國際信件最少需要配送十天以上,發電子郵件就好。”
“好的,我會經常來煩你的。”
她的唇角上揚,盯向表盤的指針,從青綠的草坪起身提醒:“同學,剩三分鐘下課,作文字數不少于八百字。”
林閑渟剛剛光顧着聊天,一字未動,連跑帶颠地求情:“好老師,你肯定聽佛祖講過這樣一句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是好人……”
顧長亭身着一襲淡紫色連衣裙,素色的裙擺如漣漪輕晃。
她故意學着林閑渟的小模樣捂住左耳,“不聽不聽,和尚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