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尾巴,顧長亭因為急性腸胃炎在醫院躺了兩天,随着身體逐漸恢複,生活也慢慢走向正軌。
十二月在等冬雪的季節,最近臨州降溫速度很快,早晚溫差幅度也大。
晚修放學的教室,顧長亭站在三尺講台,指腹夾着黑筆耐心地解答圍在身旁同學的疑問,個個都求賢若渴。
盡管留下加班答疑,占用的是她私人休息時間,但相比于學生的錦繡前程,這些都是她該做的。
柳迎不經意間留意到窗外,雨勢漸漸下大,“落雨啦,誰帶傘了?”
邵怡利落地抽出書包側面的雨傘,驕傲的說:“我帶了,你不知道嗎?今晚下暴雨。”
顧長亭拿起講桌上的圍巾,望着黑夜越來越沉,不知道雨會不會越下越大,時間不早,提醒學生回寝的路上注意安全後,給張藝打電話。
她停靠在一樓入口處,回想起高二下學期的一個暴雨天,同樣也是出門忘記拿傘,辦公室裡沒備傘。
那段日子,小閑經常待在教室裡補習到很晚,顧長亭沉浸在雨景中,渾然不覺她什麼時候來,也不清楚她陪着自己盯着雨看了多久,隻記得看向她時,滿臉的幸災樂禍。
“今天天氣真好。”
“不好。”
林閑渟不緊不慢地拿出未拆封的新傘,她的卿卿姐經常忘記帶傘,“别等雨停了,跟我走吧。”
有點納悶,怎麼會理所應當的覺得,她在等雨停,而不是在盼着小藝過來送傘?
“賣我傘的老闆說,他家的傘能撐下一屋子的人,這次絕對不會淋雨。”
實際上,這把傘能勉強撐下一屋子裡的兩個人,沒有店家說得那麼奇,該淋的雨顧長亭一點也沒避免,要怪就怪她們行走的步頻不一。
以往晴天白雲同行,林閑渟邁出的步子,總不是偏大,使得她不得不放慢腳步才能與顧長亭持平。
顧長亭拿過林閑渟手上的傘嗔怨,“長得高,傘打的也高,該走快些的時候卻在雨中漫步。”
林閑渟憋着嘴委屈唧唧,她的腿在雨天疼得厲害,每走一步都有針在紮,“你就不能讓讓我,等等我嘛。”
樓秋栖抱着一疊書走下樓梯,擡眸間,驚喜地瞧着顧長亭的背影,而她的手中沒拿傘,“撐我的傘吧。”
“麻煩了。”顧長亭轉過頭來,看到樓秋栖遞來的傘,想都沒想就應下,發消息讓張藝不用來了。
原先任教數學的鄭飛,最近一年都在外地進修,使得樓秋栖從代課老師轉正,關系也從同事轉為朋友。
同撐着一把傘,在雨幕中前行,潮濕的空氣裡彌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氣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你怎麼今晚就回來了?”
“培訓行程提前結束,想着早點回來,别再耽誤學生上課。”
傘外細雨霏霏走哪跟到哪,樓秋栖留意到顧長亭脖子上戴着的手工圍巾,“這條圍巾的做工很精緻。”
顧長亭下意識觸摸圍巾,含糊的回應:“嗯,手工織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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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亭不怎麼習慣帶人回所住的公寓,既然樓秋栖都冒雨把她送到房間前,把人拒之門外,多少難為情。
她開口邀請樓秋栖進屋喝杯熱水,走進廚房,“房間有點亂,随便坐。”
樓秋栖把積滿雨水的傘放在門外,走進屋内,目光瞬間被堆放整齊的書架吸引,“哪有,很整潔。”
她接過茶水抿了一口,微微仰頭,“卿卿真的很愛看書,和高中學校傳聞的那樣真實。”
顧長亭蹲下身,看着碗裡的貓糧沒怎麼動,輕點長安毛茸茸的腦袋,“怎麼又不吃飯,是不喜歡這款貓糧?”
長安歪着腦袋,貼着實木地闆打滾,“喵喵”叫兩聲,蹭着她的手背。
她捋了捋耳側的散發,直起身回應剛才的話題,“嗯,閑暇時的消遣。”
樓秋栖轉過身,“記得我讀高一,經常能在圖書館的文學專區撞見你。”
從别人的口中了解到顧長亭的喜好,樓秋栖瞞着所有人,為了離女神更近一點,跑去學生會應聘圖書管理員,隻為能多制造些相遇的機會。
顧長亭努力在記憶裡搜索關于樓秋栖的片段,按理來說,自己理應會對頻繁出現的人有印象。
“是嗎,那我對你應該會有印象。”
高中時,顧長亭原本走的是藝考生路線,舞蹈、音樂、美術、從小培養。還是校園裡名不見經傳、衆多同學心目中遙不可及的白月光會長 。
盡管互不認識,但學校的各大活動,都有顧長亭主持的身影,她是各個老師口中的模範教材。
學習成績一直名列段前三,長得出衆,性格又好,很難讓樓秋栖遺忘。
樓秋栖搖搖頭,單是每次迎面遇見,都緊張,目光直直地逼視前方表現出不在意,餘光緊随她的背影。
總是裝作漫不經心的靠近書架理書,她找到感興趣的書,會直接站在書櫃前看到入神,怎麼會注意到她?
不等樓秋栖開口,顧長亭低着頭,緊盯着長安黏在腳邊蹭來蹭去,頻繁打滾,不太對勁,“哪裡難受嗎?”
“長安是不是發情了?”樓秋栖坐在沙發上,瞧着長安的舉動說出猜測。
“發情”這一詞對顧長亭這位新手養貓人來講,雖有耳聞聽說過貓有發情期,但沒切實經曆過,經驗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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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當地時間下午五點多,林閑渟席地而坐,攤開跟前的行李箱,清點随身物品,全是給朋友們帶的禮物。
電鈴響起,她随即放下唯一一封從臨州寄來反複看過多遍,來自顧長亭住院期間寫的回信,夾在日記本裡。
快步走到桌旁抓起手機,屏幕上閃爍着卿卿,完了,她還打算給顧長亭一個回國驚喜,不由得掙紮幾秒。
剛按下接聽,林閑渟沒來得及開口,耳邊就響起她溫溫柔柔的嗓音,每每聽到就感覺體内被種下情蠱。
“你家貓發情了,你知不知道?”這是顧長亭說服自己主動打電話的噱頭。
“啊,我現在知道了。”
林閑渟認真說: “那你記得把乖乖關在家裡,不然兩個月後它能下一窩小崽子,要是不舒服捏捏尾巴,拍拍屁股,就會有好轉。”
這些樓秋栖剛在的時候都教過,不像這位一聲不吭把長安送來,該有的叮囑一句沒說,光顧着說舍不得。
下一窩崽的擔心也是多餘的,顧長亭偶爾會帶長安出門散步,時間都定在傍晚,學校收留的幾隻狸花全是母貓,就是為了避免有公貓越生越多。
一轉眼,快有兩個月出頭沒有與小閑面對面聊天,顧長亭心中的思念日漸膨脹,“你什麼時候回國?”
“你想我了。”林閑渟毫不避諱地問。
“嗯。”她眼神閃躲,抿着嘴有些害羞地瞥向别處,這次沒有否認,安撫着躺在大腿上有些困倦的長安。
“後天。”林閑渟的聲音裡占着按耐不住的雀躍,覺得自己終于撼動了這座不善表達的冰山,終于肯承認想她。
“幾點?”顧長亭趕忙追問,要是有時間,她要彌補暑期那次缺場的接機。
“北京時間xx時xx分xx秒。”林閑渟故意賣起關子,偏愛看某人心急。
“别鬧,講真的。”
林閑渟甚至能想象出顧長亭微微皺眉,卻又拿自己毫無辦法的模樣。
她就忍不住咯咯笑出聲,陽光灑在臉上映出幸福的模樣,“下午兩點。我是不會剛下飛機就回校上學的,我不是鐵打的需要倒時差,老師。”
顧長亭聽着那聲咬字很重的老師, “好,到時我來機場接你。”
“一顆心靜候佳音,保持期待。”林閑渟想都不敢想,可惜了航班定在今晚七點,是明天下午兩點抵達臨州。
林閑渟的右肘撐在欄杆,微風輕輕撩動發絲,望向露台外錯落有緻的建築,“我住的這間房露台正對西邊,視野特别開闊,一會兒太陽慢慢下沉,整個古老的米蘭城都會被落日籠罩。”
“我誠摯的邀請這位美麗的女士,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米蘭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