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是真的回家了,即使在醫院補過了覺,打車回到公寓時,還是覺得身心疲憊。
蘇柳給早就已經關了機的手機充上電,就這麼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除了剛進門時打開的玄關處燈光亮着,整個公寓像是陷入死寂一般。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蘇柳想起來把手機開了機,剛開機沒一會兒,姜韶婉的電話便彈了出來,蘇柳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媽。”
聲音有氣無力。
姜韶婉在那頭着急壞了。
“挽挽,你沒事吧,醫院出這麼大事怎麼也不和家裡說一聲,要不是你爸剛在電視報道上看見,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蘇柳低着頭,手指輕輕繪制着衣角上的圖文。
“我沒事的。”
她還能有什麼事呢。
姜韶婉聽着蘇柳聲音不太對勁,“挽挽,你有什麼事就跟我和你爸說,别一個人憋在心裡,我們……”
“媽,我知道的。”蘇柳呼出一口氣,偏頭看向窗外的夜景,微仰着頭,沒讓眼角的淚水掉下來,“你們放心吧,我沒出什麼事,我就是……可能有點累了。”
“好好,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記得和家裡說啊。”
“嗯。”
電話挂斷,蘇柳再一次落了淚,整個人蜷縮坐在沙發的一角,腦袋埋在臂彎處,哭泣時,肩膀輕顫着。
安靜的公寓裡,女人細細密密的嗚咽聲,顯得格外清晰。
經曆了這麼一遭,科室主任本是想讓蘇柳休息兩天,調整好狀态,但蘇柳還是堅持來了醫院,無論主任還是老師,都勸說無果。
蘇柳來的稍早了些,趁着還沒開始看診,她先去了路易淮的病房看了眼。
病房内很安靜,時不時傳來醫療設備的“滴……”聲。
這些天天氣都算不上好,總是陰沉沉的,連帶着人的心情也總是被壓抑着,難得今早太陽露了個頭出來。
蘇柳走去窗邊,輕輕撩開窗簾,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病房地闆,為這靜谧的空間增添了一份柔和的光彩。
蘇柳并沒有在病房裡多待,她從病房裡出來時,迎面便是葉蕭。
醫院有關蘇柳和路易淮的消息私下都傳的差不多,葉蕭多少也聽着。
“師妹,放心吧,路先生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過不了多久,就能醒過來了。”
“嗯,謝謝師哥,我知道的。”
兩人聊了兩句,葉蕭就被護士站的人叫走了,蘇柳離開時,路宴柏正往病房這邊趕了過來,眉頭緊蹙着,路宴柏從蘇柳身旁走過時,蘇柳隻是多看了兩眼,沒有多做停留。
……
臨近中午,蘇柳認真查看電腦裡的東西,門口傳來短暫的敲門聲。
“請進。”
蘇柳沒去看進來的人是誰,隻當是病患,随口一問:“哪裡不舒服。”
“挺好的。”
蘇柳聞言滑動鼠标的動作一頓,擡眼就對上了站在她辦公桌前的周霁川。
她下意識以為是有關路易淮醒來的消息。
“是他醒了嗎?”
“沒。”周霁川擡起手指了指腕上表:“想請你吃個午飯。”
中午時候的火鍋店遠沒有晚上來的熱鬧,更何況還是在工作日,這個氣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坐進火鍋店,總有種溫暖的感覺。
鍋裡的紅油撲騰撲騰翻滾,冒出不少熱氣,一股子濃郁的麻辣火鍋味刺激着人的味蕾。
面對一桌子的豐富食材,桌上的人卻沒什麼胃口。
服務員在邊上,将食材按着需煮時長順序依次下鍋。
等到服務員走開後,周霁川才說:“記得你是喜歡吃辣的,但不知道愛吃什麼,就選了火鍋。”
其實對于蘇柳來說,吃什麼都無所謂,她主要是聽聽周霁川想和她說什麼。
他總不能真是單純請她吃頓午飯。
蘇柳抿了抿唇:“謝謝。”
周霁川面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開門見山道:“方便和你聊聊阿淮嗎?”
蘇柳沒說話。
早也知道兩個人坐在一起,除了路易淮别無可談,而她能答應和他出來吃這頓飯,也就是最大的默認。
路易淮,路家獨子,頂着這一名号,無論是在哪裡,都是備受矚目的存在。
都以為他是高高在上,享受一切奢華。
但兒時的路易淮連愛都感受不到半分。
官黎,路宴柏的愛妻,路易淮的母親,是一個讓這對父子這麼多年都無法相視直面的女人。
官黎是在身子最不好的那一年懷上的路易淮,懷孕那段時間,官黎飽受折磨,讓路宴柏一度後悔有這麼一個孩子。
和路宴柏不同,官黎生性溫柔,對于懷上孩子這事,讓她内心覺得無比高興,認為是上天的垂愛。
她以為這輩子都會因為身體原因,而不會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但路易淮來了。
盡管自己身心每天飽受折磨,她還是很高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所以當醫生通知,她的身體狀況不适合留下這個孩子時,她還是毫不猶豫,耗盡全身氣力生下了路易淮。
随着出生孩子的哭聲出現,官黎蒼白無力的面容上露出了一個笑。
之後的一個月,官黎一直都躺在病床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那一天天氣尤其好,官黎看着護士手裡抱給她看的孩子,費力擡起手想去摸摸孩子的小手,那手卻止在了半空又垂落了下去。
她疲憊的閉上了眼,眼角的淚水劃過太陽穴。
官黎再沒醒來。
從路易淮來到這個世界,讓官黎飽受折磨又離去,路宴柏都恨透了路易淮。
他将所有的過錯全都歸罪于,一個剛出生隻會哭泣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