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真心實意的道歉了,她憑什麼原諒你!
蘇甄兒轉身就走。
破盒子,她不要了!
竹林潇潇,男人單手托着捧盒站在那裡,目送少女離開。
片刻後,他尋小徑,側身翻越瓊林苑,一路來到鎮撫司。
鎮撫司内正忙,謝楚安剛剛脫掉自己的靴子坐在榻上想休息一會,大門就被打開,陸麟城徑直走入,開始翻看今日錦衣衛們送來的卷宗。
外間傳聞,錦衣衛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金陵城内确實到處都能找到錦衣衛的暗樁。
“找什麼啊你?”
“今日瓊林苑内發生的事。”
“這呢。”
謝楚安随手拎過一卷扔給陸麟城。
陸麟城拿着手裡的卷宗,皺了皺眉。
“怎麼了?”謝楚安不解。
“你沒洗手。”陸麟城的眉頭皺得更深。
謝楚安:……
他确實脫了鞋沒洗手,他又不是摸了腳!再說了,他就算摸了腳又怎麼樣!
“我身上的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謝楚安挺直腰闆。
陸麟城擰着眉,将卷宗攤開在書案上,仔細查看起來。
謝楚安撇了撇嘴,穿上長靴,想了想,還是去外面種碗蓮的大缸裡随便洗了洗手,然後濕漉漉地甩着回到屋内。
從前認識的時候,謝楚安就覺得這小子長了那麼一張漂亮臉蛋,肯定吃不了苦,沒想到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個先天吃苦打仗聖體。
就是窮講究,不提沒條件的時候,那是真沒條件。
但凡有條件,就必須要沐浴更衣,然後看書習字。
一個武将,非要弄一身酸儒氣。
啧啧。
暗地裡俳腹陸麟城的謝楚安完全忘記了自己長了一張嫩生生娃娃臉的事實。
“找什麼呢?”謝楚安湊上去。
陸麟城用指尖翻過一頁,目光頓住。
墨汁,衣服。
大抵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卷宗上沒有多言。
謝楚安還沒看清楚,陸麟城已經将卷宗合上。
男人直起身,視線落到謝楚安挂在牆壁上的那面弓箭。
“你的弓箭有些舊了。”
“是啊,都多少年了,是咱們陛下當初還是王爺的時候送我的。”
謝楚安忍不住開始回憶往昔。
“想當初咱們三人一起在京口,就你小子藏得最嚴實,明明握着京口那麼多兵,愣是裝了一年多才讓我們知道……”
“我替你帶進宮去修修。”
“啊?”
-
以首輔鄭大人為首的一行人終于在禦書房内把新帝糊弄完了。
周玄祈坐在禦案後面,盯着面前這群老不死的東西,臉上扯出一個假笑。
“朕這天下真就坐得這麼穩?南方無澇,北方無旱,朝中無貪,民中無惡?”
鄭首輔安靜地站在領頭羊的位置,眼神輕輕朝身側瞥了瞥。
第一号狗腿子孫磊立刻站出來道:“陛下是天子,真龍之氣籠罩大周天下,自然國泰民安,山河無恙。”
“好,說得好!”周玄祈撫掌。
鄭首輔低着頭,輕蔑一笑,“陛下,臣内閣還有要事處理,先行告退。”
“好啊,去吧。”周玄祈臉上笑容不變。
待這堆人出去後,年輕帝王臉上的笑容一瞬消失。
禦書房外,鄭首輔剛剛走出三步,突然感覺耳畔一陣寒光襲過,便聽到身後傳來孫磊的大叫聲。
他扭頭看去,孫磊面色慘白地挂在禦書房大門上,身上插了支箭,跟隻風幹的臘雞一樣。
“護駕,有刺客!”鄭首輔雖年過半百,但身形依舊敏捷,一個側身就躲到了人群後面。
“不必驚慌,我隻是試試這弓箭。”一道男聲傳來。
老頭們朝那方向看過去。
一個身穿墨色長袍的男人手持單弓,鬼面猙獰,一雙黑眸映襯着鬼面,淡漠的朝他們看過來。
黑衣鬼面。
“北辰王?”鄭首輔撥開人群。
陸麟城視線略過鄭首輔,落到孫磊身上。
孫磊四十出頭的年歲,算起來年紀也不大,隻因為續了胡須,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顯老。
此刻,他的官袍被一支長箭刺穿,牢牢地釘在禦書房厚重的門闆上。
再往下,是他遺溺的東西,濕了長褲。
陸麟城有分寸,箭并未傷到孫磊分毫。隻是他膽子小,被吓着了。
周玄祈施施然從禦書房内出來。
鄭首輔陰着臉,正準備告狀的時候,就見周玄祈單手捂鼻,“孫愛卿年紀大了,憋不住,朕能理解。”說完,他将視線轉向鄭首輔。
鄭安邦下意識後退。
“閣老啊,您這褲子濕……”
“老臣先告退了。”鄭安邦陰沉着臉,惡狠狠盯着陸麟城瞪上一眼,與他側身而過。
陸麟城撥弄着手裡的弓箭,剩下的老臣們白着臉,紛紛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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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内,周玄祈高興的使勁猛拍陸麟城的肩膀。
陸麟城被他拍得不耐煩,“戶部虧空的銀子被拿出去放印子錢了。”
“什麼?”周玄祈愣住了,“戶部拿國庫的錢去放印子錢?我的老天爺,老子活了這麼久,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
“我再往上查,”說到這裡,陸麟城頓了頓,“牽連甚廣,不止是半個内閣,就連太後那裡都脫不了關系。”
“朕懂了,”周玄祈撫掌,“孫磊區區一個戶部尚書哪裡來的膽子拿國庫的錢去放印子錢,他必定是上面有人啊。”
“上面的人我們現在還動不了,不過斷她一條臂膀,倒也不是難事。我的暗衛不好出面,讓謝楚安協助我一道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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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興興的出去,怒氣沖沖的回來。
蘇甄兒猛地一下推開書房門走到英國公的牌位前。
四方桌上,牌位前置着一個香爐,上面插着三支燒了一半的香,明顯不是蘇甄兒今日晨間上的。
她抄起一個剪子,直接将那還在燃燒的三根香給剪斷了。
“你們今日都禁食!别吃了!”
正在讀書的奇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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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過,入五月,白日天氣的溫度變得灼熱起來。
“戶部尚書孫磊,禦書房前尿褲子,羞羞羞~”
蘇甄兒坐着馬車,聽到外面傳來孩童的唱歌聲。
“姑娘,他們在唱什麼呢?”綠眉好奇地伸出頭,“好像說什麼戶部尚書尿褲子?”
綠眉說完,發現自家姑娘還在發呆。
“姑娘?姑娘?”
瓊林宴後,蘇甄兒的神思一直處于恍惚狀态。
綠眉以為是自家姑娘這幾日沒有買新衣服導緻的,便自作主張聯系了繡花樓,說今日蘇甄兒要去看衣服。
“都什麼時候了,我哪裡有心思看衣服?”出門前,蘇甄兒十分排斥。
“聽說繡花樓新到了一匹蜀錦,跟貢品都差不離,整個金陵城隻有這麼一匹。”
蘇甄兒緩慢坐直身體。
“奇哥兒,你的書是不是不夠了?阿姐出去替你再買一些回來,你一定要好好念書,如此才不辜負阿姐對你的諄諄教誨,知道嗎?”
奇哥兒:……習慣了,隻盼着他的阿姐回來的時候除了幾箱子衣服外,能真的替他帶回來一本書。
雖然熱情被調動了起來,但出了門,蘇甄兒的呆還是沒有發完。
在到達繡花樓後,蘇甄兒搖着手裡的扇子,目光落在繡花樓的招牌上,突然開口,“綠眉,去派人盯着孫曼,然後再去打探一下大表哥的消息。”
若梁玉果真背叛了她,這婚約,她是定然不要的。
綠眉恍然,“姑娘,原來您打的是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