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有殺,還是不能殺?
青枝想起來門口那支險些刺穿她心髒的腕足。
想不通的事情,試一試就知道了。
青枝能感到自己有輕微的醉氧症狀,四周逸散的高濃度的純氧讓她交感神經極度活躍,思維與執行力都在應激反應的作用下高速運作——幾乎使她不假思索地行動起來。
青枝穿過七零八落的氧氣瓶,徑直走向對面的巨大狐妖。越接近,愈發稠密的卵蟲氣霧就越阻礙呼吸,隔着防毒面具她依舊能感到顆粒物倒灌進肺内的、溺水般的錯覺。
她終于站到了對方面前,那片濃豔的紅就在她眼前糾纏流淌,面前的狐妖卻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或防禦的動作。
為什麼?怎麼辦?她還有什麼線索?
青枝幾乎覺得能聽到自己腦袋艱難轉動呼呼作響的聲音。
向周圍看——
博士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青枝一直以為博士是在提醒她這裡還有其他的患者,她不應當沖動行事,不能葬送其他人的生命……但,如果不是呢?
青枝終于轉身看向四周——她控制不住自己第一時間望向博士——他垂着頭,雙腿脫力般懸空,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整個人死氣沉沉地委頓在貫穿他的腕足之上。
青枝心下巨沉,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懼感幾乎要令她淹沒窒息……然而,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視,博士的手腕微微一動。
像形将枯萎的花朵,像垂死間微微翕動翅膀的蝴蝶。
青枝觸電般移開目光。她決意把所有情緒都推到角落裡不去思考,竭力冷靜地審視起周圍的環境來——ICU的設施安靜運轉着,大半病床上都躺着重病的患者,監護儀上的生命體征時強時弱,是瀕死的征象。一切就好像ICU的普普通通的工作狀态。
等等——正常狀态……瀕死的患者……
青枝忽然反應過來。
他們被困在這裡整整一周!沒有人吸痰換藥輸血上泵更換血濾系統換引流袋,這些患者怎麼可能還活着?
他們不應該瀕死。
他們應該已經死了。
青枝再次觀察,終于注意到,四周病床上的患者供氧面罩裡都湧動着細小而密密麻麻的口須,蠕動間在面屏上留下一道道濕漉漉的粘稠痕迹。
此時窗外,陽光終于被烏雲所遮蓋,開着白熾燈的室内一瞬間顯得格外明亮,在光滑的玻璃上留下了半透明的鏡面反射。
青枝望着窗戶裡的倒影,忽然意識到,這裡也應當有一張病床。她微微側過身,終于看到了病床的全貌。
意識到自己看見了什麼時,青枝四肢發抖——
雙尾的小小紅狐蹲坐在患者胸口,看起來還沒有一隻小貓大。它一條尾巴正在溶解消散,另一條卻滴滴答答地浸着血。
紅狐舉起兩隻前爪極其人性化地抱手作揖,眼角一滴一滴有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