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就知道！小綠很好，小綠太棒了！為什麼我之前一直沒有想到！讀起來真的很順！我喜歡小綠！”博士歡歡喜喜地說道。

即使知道博士毫無他意，聽到這句話時，青枝整顆心依然酸脹地一顫。

“真的沒有什麼我能做的嗎？任何事情？”青枝哽咽着問道。

“它已經開始了——”博士輕聲道，“小綠，給我講個故事吧。”

青枝發現自己捂着博士傷口的指間溢出微弱的金光，她松開手，竭力平靜地開口：“我會給你講一個中學女孩，停止了整個宇宙時間的故事——”

……

“——他們看着月球從星獸到衛星，循環演化，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又仿佛隻在須臾。”

青枝停下了講述。

博士神态安靜，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又似乎像是……死亡。

青枝拿開手上的紗布——那種金光已經為他止好了血，正在努力黏合他破碎的心髒。

心髒——青枝忽然愣住。

她今天賭過很多次了，她還能赢嗎？

青枝從博士手中拽出自己的衣角，沖向護理車胡亂往手上倒了一整瓶碘酒，掏出無菌手套戴上，打開了一疊手術刀片。她回到博士身邊，咬咬牙，伸手從他胸前的豁口裡捧住了那顆破碎的心髒。

滾燙的——青枝感覺她捧住了一團跳躍的火焰。

如果，如果她賭錯了……不，她根本不能承受賭錯的可能性。蒼天作證，她一定會把他帶回來。

青枝一手把那顆心髒往外拉取，一手持刀片快速分開粘連的的黏膜與血管。心髒與博士完全剝離開的那刻，博士似乎痛極，整個人猛地抽搐起來。

青枝手一抖，幾乎要把心髒摔在地上。但她一秒都沒有猶豫，決絕地……轉身離開。

她跑向對面病床的老婦人，重重跪在那張病床前，語無倫次地懇求道：“九尾，吃了這顆心髒，把卵蟲排到他的胸腔裡。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想要什麼都可以，你想要我的心髒也可以，想要這座醫院也可以，我可以幫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你不肯的話，我可能會殺死你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你不要逼我。隻是一枚卵……求你了……”

“唉……”床上面色黝黑的婦人緩緩起身歎息，“給我吧。”

青枝如蒙大赦，一口氣長長吐出。她捧着那顆心髒膝行到她身前。婦人接過那顆心髒，半晌沒有動作。

身後傳來博士的痛吟聲。青枝心急如焚握緊了雙手，卻不敢出聲催促。

“要聽話。”婦人忽然開口道，“你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我知道……我是真的不想活，你怎麼就不信呢。你得走的，我們都應該到盡頭了。”

“我們要對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

随着婦人的自語，自她唇間緩緩探出了鮮紅色的細小口須。那些口須猛地紮入她手中的心髒，轉瞬間吮吸般吞噬殆盡。她口中随即湧出大量的紅色絲線，圍攏包繞成繭狀。當婦人手中出現一整個淡紅色絲繭時，那些口須仿佛褪去了顔色，緩緩縮入了婦人體内。

“拿去吧。”婦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整個人面色黯淡下來，卻十分平和地把絲繭遞給了她。

“謝謝。”青枝隐約明了一些真相，卻隻感覺到了極短暫的愧疚。她接過那個絲繭轉身跑向博士——求求你，一定要有用……

她把絲繭放入博士空蕩蕩的胸腔——沒有任何變化。博士面色青白，沒有任何生命體征——她摸不到另一個心跳。而之前在他身上作用的金光也不見蹤影。

青枝心頭不禁湧起一個可怕的猜測——

她殺了博士。

博士本來能重生。她卻因為自己的傲慢與狂妄，親手扼殺了他重生的可能，真正意義上殺死了博士。她還讓他孤零零等在這裡，痛苦地呼救而不得幫助，絕望地離開了這個他無數次拯救過的世界——

青枝覺得整個人被從内裡攥緊，巨大的自我厭惡感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死死握着手心的刀片，無法自控地大口大口喘息起來。她想大哭，想毀滅一切，想——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疏解半分這種巨大的痛苦，她永遠也沒辦法原諒自己了。

“嗯？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是紅頭發嗎？拜托告訴我是！等等——話說你做什麼了嗎？哦！我的胸口好痛！”

青枝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博士，她的博士，正對着天花闆的燈光反複确認自己的手指：“為什麼我覺得這和之前完全一樣？等等——哦！我知道了，天哪！聰明的小綠……太聰明啦！”

博士低頭看着胸前的豁口，超開心地問道：“所以，親愛的小綠，我能活嗎？”

“你能。”

“我愛你，所以你活着。被愛着的人從不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