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呼吸一窒。博士忽然甩開她的手,從灌木叢裡利落地跳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落葉,邊大步向前,邊揮舞着雙手語氣熱情地說道:“警官!你好!我們三個剛剛在綠地裡玩得太嗨迷路了——你明白的。事實上,我現在需要一些幫助——”
面對博士的侃侃而談,金發警察一時間仿佛僵住了一般,既不回答也不動作,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直到博士距離她不到三步遠時,女警忽然拔出插入識别口的食指,對着博士舉起胳膊——
說時遲那時快,博士搶在她動作之前邁出一步,猛地擡手将手裡的檸檬汁劈頭蓋臉地潑了對方一身。
隻見女警的“皮膚”如蠟制般流淌融化,五官溶解般下墜扭曲成詭異的形狀。青枝忍住嘔吐的欲望,從灌木叢中跳出來向博士走去。
那女警仿佛無知無覺,如同卡住的發條玩具一般小幅度地重複着擡手和扭頭的動作,流淌到下巴位置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發出斷斷續續的機械音——
“你将被——你、你、你、你你你………”
博士迅速上前,伸出一隻手捂住了小女孩的眼睛,一隻手從故障的機器人懷中輕輕一提,把小女孩抱到了自己懷裡。
他單手讓小女孩穩坐在胳膊上,把對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噓,别緊張。剛剛那個警察姐姐是壞人假冒的,爺爺——額,叔叔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博士哄小孩的語氣極盡溫柔,另一隻手卻飛速握住了女警還在芯片狀态的食指,輕巧發力掰動幾下,猛地扯下了整根指頭——由于博士杯子裡的液體沒有流淌到女警手部,博士手持的斷指除了末端濺着火星的斷線,看起來跟纖細的女性人指幾無不同。
青枝連忙跑了幾步,接過博士懷裡的小女孩柔聲安撫。她注意到,博士徒手拆機器人的操作看似生猛,其實用的都是巧勁,斷面處是非常整齊的脆弱接口——需要非常熟悉這種機械的結構,才能有這樣的操作。
青枝有過一些類似的經驗。她力氣不大,同樣能通過人體解剖學的紮實基礎快速卸掉一個人的關節——這是上千遍拆解模型畫結構圖背組織結構吻合關系的成果。雖然學校教育的正确打開方式大約是治療脫臼,但青枝明顯對讓人脫臼更為在行——青枝學院外小路上的露陰癖老流氓對此深有體會。
這厮平常就愛好晚上在漂亮女學生路過時猛地沖出來脫下褲子。青枝連續兩次卸了對方的手腕警告他不要再來。第三次,青枝在對方的慘嚎中,幹脆利落地卸掉了他的肩關節腕關節,又把他滿嘴污言穢語的下巴拉到脫臼,生生卸掉了他手指上每一個小關節後揚長而去。
據說後來對方既沒辦法提褲子,也沒辦法說話求助,就隻能一路頂着自己的金針菇模糊地哭嚎着往醫院門診走。剛開始路人還驚恐躲避,後來認出對方身份的學生立刻掏出手機指指點點圍觀起來——短視頻平台讓對方正經大火了一陣。
大概是出于心虛,事後對方根本沒有報警。學校出自于對學生的保護,面對聞風而動的自媒體更是一句未提。
這件事唯一的不良結果就是,此後大學三年,再也沒有男生試圖追求過青枝。但想到此後每一屆護理學院的女孩,都再也不必晚自習後心驚膽戰地結伴而行,青枝覺得沒人追委實算不上什麼大事。
“你對這種機器人很熟悉嗎?”青枝腦中短暫地閃過了幾年前的往事,随即出聲問道。
博士伸手抹去對方的面孔,那些感知修正纖維塗料在失效後被輕易揭開,露出的了一張銀色的、無機質的金屬面龐。
那面龐雙眼呈兩個空洞的圓,口唇部分則是一道金屬細縫,高高紮起的金色馬尾則是從雙耳部分樹起到顱頂的銀色金屬管——看起來像某種接收裝置。
這種銀色的機器人看起來并不精密或高智能,造型上甚至有一些粗笨。但說不上哪個部分,給青枝一種強烈的、毫無來由的恐怖谷效應——明明算不上像人,甚至不如它剛剛的僞裝形似人類。
“是的,賽博人。”博士神情略微沉重,喟歎道,“算是我的老朋友了。金屬之軀,人類之腦,不斷增殖的銀色夢魇,所到之處戰火綿延,人類不得不整顆整顆地毀滅星球來和它們同歸于盡——在一些時間線裡,賽博人幾乎占領了整個宇宙,對僅存的人類發起圍剿。”
“它看起來并沒有那麼強……一杯檸檬水就解決了?而且,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紅色星系?”青枝打了個寒顫,問道,“這裡是它最先産生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