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甩甩腦袋,重新望向博士,她面上的困惑神情隻持續了一瞬,随即忽然反應過來,拉着博士猛地下蹲——下一秒,淡藍色的激光彈擦着博士的頭皮掠過,撞在牆壁上又反射回來,向四面飛濺。
對面一扇木門赫然洞開,列隊舉起手臂的銀白色賽博人森嚴林立:“你将被删除。”
“尼基塔!”青枝大喊一聲,拽着博士向最近的那一扇“休門”跑去。青枝拉開門,先把博士塞進去,随即半掩上門,自己閃身躲在門後。等到尼基塔在槍林彈雨中堪堪鑽進門内,青枝猛地甩上木門——空間上的移動帶來一陣輕微的眩暈,轉眼間,眼前的木門便消失無蹤。
“還好我們沒有分開行動。”青枝望着身後雪白無痕的牆壁,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唔!”青枝還沒回神,就被博士單手捏住了兩邊臉頰,拎到了他面前。博士湊近盯住她的瞳孔,又對着燈光觀察片刻,随後更是誇張地掏出了把小手電,扒着她的眼皮看了看上下眼底。
“怎麼了?”青枝被燈光刺激得分泌出生理性的淚水,眨眨眼問道。
“沒什麼——我剛剛覺得好像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些奇異的顔色?我說不好……”博士困惑地擰起眉頭,随即沒什麼自信地解釋道,“也許是激光的反光……你是怎麼推演奇門的?”
“家學淵源,不便外傳。”青枝一陣心虛,盯住博士的鼻子回答道——這是她面試學來的經驗,不敢和人對視的話,盯着面試官的鼻梁可以營造出一種非常有自信與人對視的錯覺。
“賽博人怎麼會有激光武器?”尼基塔插嘴問道,“不是說我的提案限制了他們的武器裝備嗎?”
“我認為這個部分,可能是脫離紅星智腦管理的。”青枝如蒙大赦,拍拍博士的胳膊示意他松手,接着說道,“那個女孩,是不是走失的小孩、或者一些罪犯,會被升級成新的賽博人?”
“非常合理。”博士好奇的目光簡直像是要在青枝身上盯個洞,最終還是先揭過了剛剛的話題,“賽博人一直沒有把滲透進行到明面上,說明紅星智腦對于整個星系依然具有主控權。但他們能在智腦眼皮底下藏匿幼兒與罪犯,制造不合乎規定的'警察',說明他們在智腦中找到了一個bug,一個足以讓他們隐匿其中謀求發展,最終侵略消滅整個星系的漏洞。”
“如果我們能把這個漏洞上傳,交給紅星智腦修正,也許還能阻止賽博警察的投放。”博士揮手道,“走吧!小綠,現在就讓我們看看你選擇的這條路,到底通向哪裡。”
青枝深深呼氣,跟在了博士的身後。
長廊裡兩面無窗,隻有走路聲音響起時頭頂的聲控燈才會亮起,兩頭幽深而未知的黑暗給人以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她望着博士的背影,咬住下唇,暗暗祈禱自己看到的這條路足夠可靠——然而她也并沒有什麼别的選擇。
是的。從來就沒有什麼奇門遁甲。她那一點故弄玄虛的風水學知識全部來自于高中時期對盜墓懸疑題材小說的狂熱愛好——好在博士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确實沒什麼深入了解。
她賭對了。
天罡數來自北鬥七星,奇門八卦的原理則是靠天文與地磁的規律推演未知——這裡連地球都不是,星系都飛躍了上千個,指不定北鬥七星都炸了,她就是九天玄女再世也不可能拿面化妝鏡替人推吉兇。但凡在場的另外兩個人有一點中國文化常識,都不會被她那點看似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實質網絡小說的劣質模仿忽悠得暈頭轉向。
青枝最開始,隻是想要阻攔博士出于沖動進入未知之地。但情急之下,她拉住博士的瞬間,忽然冒出了那個想法——在博士瞳孔的反光裡試圖觀察那扇門。
青枝先是看見自己,随後那畫面如潮水般消散——她看見火焰——爆炸的火焰從木門中抛出焦黑的屍體,屍體手中滾落一支近乎碳化的筆……青枝仔細又仔細地觀察,忽然意識到,自己看見的是音速起子,焦黑的、破爛的、臨死之前仍然緊握的音速起子。
她看見了博士的死亡。
她想起了九尾事件,自己曾在醫院電梯和ICU窗戶裡看到的倒影——這種視覺似乎總是伴着異常事件而激發,似乎意味着某種程度的真相,或者某種程度的預言?
謬誤。如同夢魇再現,青枝想起了這個熟悉的詞語。正常來講,她應該能躲多遠躲多遠,但是現在,兩害相權取其輕——至少,她得選一個不立刻緻命的。
青枝出神間,迅速靠自己閱文無數的經驗構思了一個看上去非常可靠實質上狗屁不通的“奇門八卦陣”。其實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一面鏡子,以及要博士不去接觸、不去探究這種力量。
青枝看過十幾扇門,就知道自己故事還是編保守了。這哪裡是八中存一,分明就是十死無生。每一扇門的鏡像裡,都對應着博士的一種死法——爆炸、槍擊、腰斬、四分五裂……
那些畫面剛開始還隻是像虛無的倒影,随着她信息接收得越來越多,逐漸模糊了鏡面與現實的觀感,那些血腥而真實的畫面仿佛烙印在視網膜一般擠進她的腦海,産生感官上的強烈聯覺。
走到大半,青枝邊嘔吐邊清晰地意識到,這是一個針對博士的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