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通過酸性液體解除賽博人的僞裝,可以用純金和消毒液破壞他們的呼吸系統,可以用高能量電磁脈沖摧毀他們的頭部。”青枝竭力回憶着博士光屏上顯示出的、與賽博人鬥争的畫面,描述道,“賽博人的胸口有情感抑制器,銷毀它們也可以使賽博人失去行動能力。”
“重複一遍——純金、消毒液、高能量電磁脈沖。”青枝反複強調道,“弱點是頭部或胸口。”
青枝把這一段内容重複了三遍。在她說話之際,賽博人整齊劃一的金屬踏步聲也越來越清晰。
如同一步步敲響的喪鐘。
青枝猶疑片刻,還是誠實道:“事實上,紅星智腦疑似全面淪陷,賽博人的總攻很快就要開始——或許馬上,或許再過兩三個小時,裝滿賽博人的星船會降臨到紅色星系的每一個星球。”
“我隻是個……普通人,不知道怎麼阻止這一切。”青枝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曾經有人,有一些更偉大,更非凡的存在,于星空之中慈愛着我們。但他……失敗了。如同所有革命先輩一般,他為了阻止這場入侵獻出了一切。現在隻有我了,隻有我們自己了。”
青枝說得斷斷續續,幾度難以遏制喉頭的哽咽。但她最終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用堅定的語氣,對不知有沒有人能聽到的廣播傳達道:
“同志們,這就是革命的時刻了。無論你在哪裡,撿起先輩的旗幟,用盡自己的力量,守護我們的家園鬥争到最後一刻。”
“人民萬歲!”賽博人的腳步聲幾乎響在耳旁,青枝用顫抖的聲音,以這句話作為廣播的終結。她松開通話鍵,心念一動,把播放曲目切到了國際歌。
做完這一切,青枝整個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博士交給她的任務,她已經完成了。她一直咬緊這個目标用以逃避現實——逃避博士不在了的現實,逃避自己其實一無是處、對現狀無能為力的現實,也逃避一個又一個接踵而至的壞消息。
她認準了博士最後留給她的任務,把其他現實的顧慮通通推到一邊。仿佛完成它就能對于現狀有一絲改善,命運或許會把屬于她的還給她。
她真的很想念博士。
她想念他樂觀而從容的語氣,想念他的智慧與勇氣,同樣想念他隐忍的傲慢與狂妄,想念他身上痛苦的痕迹。我完成了我的任務,你會赢給我看嗎?
沒有了紅星徽章的保護,青枝把博士的椅子拖到儀器台後。自己則站在昏迷的博士之前,面對着顫動的大門。
“砰——”
門闆在賽博人的鐵拳之下破碎爆裂,青枝堵門時用口水粘在門闆上的金箔飄飛破裂成細小的碎片,随着空氣流動落在賽博人的皮膚,吸入他們的氣體流通系統。
第一個賽博人僵在原地。青枝卻沒什麼喜色——這是她最後的手段了。
後面的賽博人連着卡在門闆上的同類一腳踹開,青枝在門後堆的幾台桌子如羽毛般高高飛起,甚至沒有起到一秒鐘的阻隔作用。
青枝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飛速下蹲反身抱住博士。那些辦公桌擦着她頭頂飛過,把玻璃幕牆砸了個粉碎,一時間玻璃碎片飛濺如雨,爆響連綿不絕。青枝徒勞地試圖啟動紅星徽章,回應她的卻隻有沉默。
在極度恐慌之下,青枝反而鎮定了下來。
青枝擁住博士,下意識地用自己擋在他與槍口之間,即使她知道這毫無意義。她略微擡頭,激光槍的藍光、漫天飛濺的玻璃碎屑共同在落日餘晖中構成一場水晶之雨,世界在他們耳畔隆隆巨響。
如果這就是結局,那其實也不算差。至少她盡過全力,也鬥争到了最後一刻。
青枝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