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個文件從手機傳到雲盤，再在電腦上下載？”青枝松開通紅的手，扯着衣服擦了擦把手上的雨水，随口問道。

“有點類似。更像是一個文件夾裡的文件，被拖動到桌面，再拖動到另一個文件夾。”博士用青枝的能理解的方式簡化類比道。

“當你進入船艙以後，我會繼續将意識數據上傳至遼甯艦核心智能。”博士的投影蹲到青枝身邊，掰着手指頭對她解釋道，“你需要做的隻有兩件事，一件事，終止機器人警察計劃，執行投放星船自毀程序；另一件事，等到上傳完成後重新下載我。”

“事情結束，皆大歡喜！我們就可以回塔迪斯吃紅燒排骨了！”博士歡天喜地地打了個響指，“啊，我都餓了——雖然這個存在形式并不會餓？”

青枝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船艙裡沒有投影設備：“我要一個人下去嗎？下面是什麼情況？我要怎麼啟動系統？嚴格來講我也不是紅色星系的人民……我能啟動核心智能嗎？”

“如果我沒做好怎麼辦？我連這個倒黴的活闆門都擰不開——”青枝越說越焦慮，邊手下使力，邊破罐子破摔地大聲抱怨道。

“嘿——别擔心這個。”博士止住青枝的自我否定，輕聲鼓勵道，“小綠，你生來就是紅色星系的女兒，共産主義者的血液流淌在你身體裡。你和我見過的所有旅伴都不一樣，你勇敢、冷靜、具有冒險精神，很少顧慮自身得失。”

“你……很特别。我有過很多富有勇氣的、人格崇高的夥伴，也見過人性中極為閃耀的部分。但很多時候，你把崇高之舉做得太不假思索、太自然而然了。仿佛這根本不應該是一個問題。”

博士用驚歎般的語氣，真誠地誇贊道：“我想了很久，這或許是你們的信仰與社會體制決定的。這種文明孕育了你，你的高尚之舉當然出自于你純粹的内心與靈魂，但同樣帶有你所屬文明的烙印。這也讓你格外特别。”

“我的小綠，第一次見面跟我講赤壁賦的女孩，聽到九尾的來源立刻能想起對應民俗的女孩，聽到先輩犧牲隻會毫不猶豫回答為建設共産主義奮鬥終身的女孩，兩次将我從死神前搶回來的女孩——”

博士起身疾行踱步，最終停下來道——

“如果說有誰有資格來啟動紅色星系的最高指揮權，小綠，我會想到你，我隻會想到你。”

青枝垂頭沉默，半晌才強做從容地說道：“博士，你有什麼資格說别人把崇高之舉做得不假思索呢？看看你自己吧。”

“我也沒那麼好的，博士。我沒告訴你的事情還有很多。”

大概是轉移話題的強烈欲望促使了青枝爆發潛能，她話音剛落，把手咔哒一響，活闆門應聲洞開。青枝甩了甩通紅的手，向上一提拉開了活闆門，底下一片漆黑，肉眼所見處空無一物，連沿着下去的爬梯都沒有。

青枝下意識地想去啟動紅星徽章的掃描系統，手落在胸口才意識到徽章早就已經碎了。她轉頭征求博士的建議：“現在怎麼辦？”

“哦，把我扔下去吧。”博士輕描淡寫地說道。

“啥？”青枝不解地瞪圓了眼睛。

半分鐘後，青枝扶着博士椅子的椅背，站在打開的活闆門前：“這個畫面……我感覺我應該問你一個問題。真的，太适合了。”

“什麼？”博士不解道。

“這次旅行之後，你還會帶我一起走嗎？”青枝轉頭輕描淡寫地問道。

“哦……小綠，我們說好了的。一次旅行，僅僅一次。”博士沉默片刻，悲傷卻堅決地輕聲答道。

青枝點點頭，揚手一擡椅背，博士的身體從椅子上滑落，精準地掉進了活闆門的空隙裡，轉眼消失不見。“噗——”青枝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個畫面感真的讓她想起了一個小女孩把坐輪椅的人推下山崖的表情包。

博士一臉困惑地望着她，完全不能理解這個答案是怎麼讓她笑出來的。

“一會兒見，博士。我也會赢給你看的。”

青枝其實對他的答案毫不意外。她笑嘻嘻地對他告别，随即自己也往下一跳，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