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石雕、疑似精神控制、加密信息、被抹掉的曆史、失蹤的人群,以及,陌生又熟悉的同伴——刀刀正中靶心。這所有元素絕對會激發博士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甚至有點過了,就是給有點貪吃的小孩一整座糖果屋——陷阱的意味太過濃烈了。
她足夠信任大清洗後的正式組織,卻對當年未曾政府化的、目标模糊的半社會組織滿懷疑慮。何況……無論前世今生,組織都對任何相關博士的信息有着非同一般的熱情——甚至包括對她。博士旅伴這一身份,也是她在組織裡紮穩腳跟,獲得巨量幫助的全部前提。
因此青枝決議速戰速決,也絕不把博士牽扯其中——最好也不要牽扯到任何外星文明的痕迹,為此她甚至沒有使用無往不利的萬靈證。而關于如何通過自己的能力在戒備森嚴的主樓搜集信息,青枝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所有醫院裡,都有一個最大的漏洞,有一些存在卻也隐形的群體——實習同學。每個臨近畢業的學生都需要在醫院進行八個月的臨床實習,而幾乎沒有人會記得她們每一個的名字和相貌。她們并非有具體名牌的正式員工,也并非登記在冊的患者或家屬,卻能在大多數場景裡暢通無阻。這是擺在明面上的盲點。
來到這裡的七天内,青枝幾乎隻有夜晚才會出門,并且利用這些時間逐步摸清了所有區域的具體結構。她在夜班保安來之前穿到側樓,又在他下班之前剛好回到主樓。臨近下班,保安根本不會深究這個進去的同學有沒有回來。
而對這家療養院來講,她也成功地成為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夜晚摸排線索,白天整理信息,青枝幾乎是着魔一般不眠不休地渴望着找到事件發生的誘因、節點,任何一點能夠讓她挽回悲劇的契機——然而她近乎一無所獲。
明天晚上就是爆炸發生的時間。挫敗感鋪天蓋地,她很難不去想,如果是博士在這裡,如果是博士來處理這個問題,絕不會是現在的情景。
她真的很想念他。
沉思間,補充的結構描畫完成,青枝舉起那三張疊在一起的結構圖,對光細細觀察。明亮的燈光将每張紙張的線條清晰地描畫重疊。還是一無所獲,正當她打算放下圖紙時,瞟到某個部分,青枝目光蓦地凝住——
她扔掉中間的圖紙,将第一張和最後一張重疊,不對,有哪裡不對……青枝心念電轉,沖到地毯的另一邊,撿起來被她扔到一邊的研究所圖紙——因為組織疊代信息大量缺失,研究所無法定位,無法抵達,她最終隻能選擇從療養院入手而把研究所扔到一邊。
而此刻……這個結構,這些線條……
青枝沖進走廊抱出來電腦和打印機,把研究所的圖紙換算成和療養院相同的比例尺,選擇打印。青枝感覺随着打印機吞紙的吱嘎聲,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在同頻率地顫抖。仿佛過了無限久,打印機終于吐出來了印好的結構圖。
青枝把它和療養院最後一張圖紙合并在一起,和那張她又添加了所有走廊、門闆、病房的圖紙重疊在一起,舉起來對着燈觀察。青枝摸出紅色的馬克筆,咬開筆帽,對着光把研究所的輪廓描在了最後一張紙上。
她顫抖地放下圖紙——每一條門廊,每一個房間,每一層的結構,全部對上了。除了第一層、最高層、和東西兩側外層的病房及走廊,研究所和療養院主樓有着一模一樣的結構。
這意味着什麼?青枝腦中一團亂麻。
組織把研究所建成了療養院的内部翻版?又或者,這個研究所,就是療養院本身?這怎麼可能?她走過主樓每一條走廊,每一間病房,每一個辦公室休息室庫房,沒有任何用途不明的實驗室,更沒有任何研究人員的影子。
她想起鲸鳴,想起走廊嗚咽的風,想起故障的氣動物流系統,想起分子結構上的爆炸……青枝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的邊界,可卻始終隻差一點無法把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
忽然,青枝聽見了遼遠的鐘聲。
塔迪斯的燈光轉為紅色,明亮地閃爍起來,修道院的鐘聲從四面的回廊響起。電光火石間,青枝忽然想到,如果這裡就是研究所,那麼這個備用庫房所對應的地點,很可能就是錄像所對應的實驗室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