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之人,修心為要。
作為當世第一大宗,清遠宗對“心”的考核極為重視。登天梯考核一共三項,每一項都與“心”有關。
水鏡之中,殷離聲幾人正好來到了第三項考核。
這是一處幻境,由萬年前清遠宗第一任掌門所設。在幻境中,經曆之人會實現自己内心深處最渴求的欲望,但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黃粱一夢,如果真的沉醉其中,那這場考核也就隻能遺憾而終了。
當然,這個幻境隻對殷離聲這群新弟子們有用,對傅雲疏自然是無法造成半分影響。他非常有善心地将殷離聲幾人搬到一處大樹下靠着,自己則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找了又一棵粗壯的,半躺在樹枝上閉目養神。
想着反正他們都沉浸在幻境中,一時半會也醒不來,傅雲疏便将改變容貌的術法卸下了。
筆直修長的左腿微微曲起,骨節分明的手随意地枕在後腦,額前散着幾縷淩亂的發絲,眼角的淚痣在發絲的遮擋下若隐若現。
看着這張清貴溫雅的臉,尹思淼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懷……懷微仙尊?”
“是啊。”甯雪汐似笑非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懷微仙尊可是連我們幾個都難得見上幾面的,你小子好福氣。”
想到自己方才那些信誓旦旦的話以及之前在登天梯那嘚瑟的模樣,尹思淼欲哭無淚,所以自己這是在背後編排上懷微仙尊了?他很想對甯雪汐說這福氣給您要不要,可對方是長輩,不能不敬。
尹思淼再一次後悔,所以他到底為什麼想不開要來蹚這趟渾水,這還不如和俞江珩一起出任務呢!
還有,懷微仙尊到底為什麼想不開要來鬧這出啊,老祖不是一向潛心修煉嗎?
見自家徒弟馬上就要把自己縮成蘑菇了,宋聞琢寬慰道:“别擔心,師叔祖雖看着不好接近,但性子卻極為溫和,他不會怪罪你的不敬之處的。”
尹思淼沮喪地點了點頭,心裡卻還是緊張得很。
“啧啧啧,你小子不行啊,”葉修竹視線上下打量了尹思淼一番,“當年俞江珩見到師叔祖時那叫一個進退有度、落落大方,哪像你現在這般沒出息。”
“胡說,”尹思淼頓時炸毛,“俞江珩連我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好嗎!”
葉修竹挑眉,懶得戳破這孩子幼稚的行為。
“行了行了,”宋聞琢無奈,“每次提到江珩你就沉不住氣。”
“魔族一事不容小觑,葉師弟你同我去華陽院看看情況,溫師弟和甯師妹,你們去找找還有沒有合适的地方安頓這屆新弟子們,至于思淼……”
宋聞琢看向他,眼裡難得帶上了一絲調侃:“你還要繼續去監考嗎?”
尹思淼:“……”師父你變了!
“去,怎麼不去。”他咬牙切齒道。
幾人都各自有要忙的事,便沒有多待,很快離開了。是以,他們并沒有注意到水鏡裡的異動。
傅雲疏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他睜開眸子,視線鎖定在殷離聲身上——幻境失去了對殷離聲的掌控。
按理說,祖師爺布下的這道幻境隻會為新弟子們編織一個美夢,不會給他們造成任何傷害。
可是現在,殷離聲的夢境與整個幻境失去了聯系,沒有人知道他的夢境如今是何種情況,若是任由殷離聲一直被困,那麼他不僅可能會神魂受損,還有可能會永遠無法醒來。
傅雲疏很頭痛,殷離聲如今隻是一個還未邁入修行門檻的孩子,神魂十分脆弱,若是貿然動用術法将他強行喚醒,恐怕就算醒來他也會變成一個癡傻兒,但他也不能就這樣放着人不管。
糾結幾息之後,傅雲疏抱起殷離聲遠離衆人,擡手在兩人身邊施了個封印。
額頭相抵,傅雲疏輕聲道:“殷離聲,讓我進入你的夢境,好嗎?”
天色逐漸昏暗,就在傅雲疏焦急無比、想要強行闖入之時,殷離聲的神識壁壘松動了,傅雲疏抓住這個空隙,用神識進入了殷離聲的夢境。
金漆雕龍、琉璃作鳳,這是一處十分氣派的宅子。
傅雲疏沿着抄手遊廊緩步行走,這座府邸很大,整體規整有序,亭台樓閣與假山奇石布置精妙,交相襯托,達到了一步一景的效果。
“離聲,快過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熟悉的名字讓傅雲疏将視線投了過去。
身披狐裘的少年馬尾高束,劍眉星目、英氣十足,手中高高舉起的糖葫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飛快地跑到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孩跟前,笑意吟吟地将糖葫蘆遞了過去。
傅雲疏被他對面的孩子驚豔得挪不開目光。精緻的小臉上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唇紅齒白、玉雪可愛。
是三歲左右的殷離聲。
相比于七歲的他,幻境中三歲的殷離聲更加圓潤可愛,像是被嬌養着的小少爺。
在糖葫蘆即将被殷離聲接過的那一刻,少年猛地收回手,将糖葫蘆舉到了一個殷離聲夠不着的高度。
“想要就自己來拿啊。”少年笑得一臉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