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就明白了火祭啞兒是多麼錯誤、沒有人性的事。”
“是嗎?”嶽吟的聲音很是平靜。
“是,”小書擦了一把眼淚,忙道:“不信的話請二位道長跟我來。”
村長家的木門被完全推開,門窗緊閉、黑洞洞的屋内在多年後迎來了亮光。
小書側身,為嶽吟和李宿引路:“二位請。”
三人進了西屋,屋外幾步遠處是所有跟上來、腳步躊躇的村民。他們停在西屋外,落下的草簾将視線隔絕。
西屋很小但十分幹淨,靠南牆放了一張木桌。桌上香爐内插着幾支快要燃盡的香,香爐前放着一些新鮮貢品,除此之外屋内空無一物。
嶽吟和李宿看着桌上帶笑的孩童木雕,沉默不語。
“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小書綿軟的聲音響起:
“村民們知道對不起他後,就在家中偷偷放了他的塑像,日日拜着。貢品都是最新鮮、自己舍不得吃的。我們知道這樣的補償無濟于事,也換不回他的命,但做比不做好。”
外面發出了一些響動,嶽吟掀開草簾,見村長帶着所有村民跪了一地。
老村長渾濁的眼裡閃着淚光:“其實當年我就是這個村的村長了,可我并沒有阻止村民燒死他。所有的一切都怪我,我願一力承擔,求二位道長救救那個孩子,也救救我的村民。”
後面有人“砰砰”磕頭:“不能讓村長一個人承擔,我願意贖罪。”
“我願意!”一個中年婦女大聲喊,“我願意一死補償他!”
旁邊那人是她的丈夫,說道:“我也願意補償他,隻是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磕頭聲接二連三響起:
“我也願意贖罪。”
“我也願意一死贖罪,隻希望他能放過我的孩子。”
人就是這樣,自己的孩子要死了,就願意豁出性命,可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
嶽吟歎了一口氣,看向李宿。李宿取出封印着妖物的法器,唏噓道:“他從進了側屋以後就不怎麼動了,現在十分安靜,十分悲傷。”
嶽吟看着法器,輕聲問:“小朋友,我們給你塑個大大的石像,讓他們日日供奉。每日再為你誦讀往生咒百遍化你怨氣,三月後你就能投胎了。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法器顫動起來。李宿施了法,黑氣從法器裡冒出來,他的顔色沒那麼黑了,停在嶽吟眼前。
稚嫩的聲音響起,帶着獨屬于孩子的天真:“我願意,謝謝你,我叫狗蛋。”
三日後,秀林村外,嶽吟看着身旁的李宿,問道:“李姑娘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李宿“看着”嶽吟,語氣溫柔,似乎無論什麼時候語速都是慢慢的:“都可以。我本是無根漂萍,師父去世後就以四海為家。”
看着李宿的眼睛,嶽吟欲言又止。其實她一直都有個問題想問,隻是怕有些不禮貌。
李宿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心卻很明亮。她道:“姚兄是不是對我的眼睛很好奇?”
嶽吟說:“有一點。我看你不同于一般盲人,行動十分敏銳。”
“姚兄心細如發。我的眼睛是後天瞎的,所以行動上比天生盲人靈活得多。”
李宿對着嶽吟微微一笑,倒是十分樂觀,絲毫不見怨怼。
雖然李宿看不見,但嶽吟還是笑着點頭,她覺得李宿可以感覺到。
“秀林村之事已了,李姑娘,保重。”嶽吟沒有邀請李宿同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李宿點點頭,道:“姚兄保重。”說罷,辨了辨方向,手裡的棍子在地上敲着,伴着“笃笃”聲慢慢走遠了。
嶽吟懷中的發簪靜靜的,一絲異樣也沒有了。她隔着衣裳摸了摸,心中難得的平靜舒适:師父一向嫉惡如仇,向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她用心血雕刻的發簪想必也存了她的意志才會如此。
嶽吟回頭看了一眼,希望這個叫秀林村的村子能重新煥發生機。
兩個月後。
“快來看看呐,新鮮的蓮蓬!”
“賣花燈喽!各種各樣的花燈,十文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