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道友?”
見穆瑛沒有回應,男子眉頭微蹙,神情似乎略有憂愁。夜明珠的瑩瑩白光為他俊美的臉龐鍍上一層柔光,月白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動作隐隐閃過流華。
是個有錢人。
不到一秒鐘,穆瑛就給眼前的男子下好了定義。
他在天衍宗呆了三年,壞的好的都見多了。穆瑛一眼便知,光是男子腰間那顆碩大的夜明珠,就已經無法使用世俗的貨币來計量價值了。
而男子舉手投足間不經意透露出的優雅,以及眼神中清澈的單純,足以證明這家夥不僅有錢,還有禮儀教養。約莫是某個修仙大家族裡精心庇護長大的小公子,絲毫不懂人間險惡,所以才将寶物明晃晃地公之于衆。
或許他都不覺得這東西貴重。
真是個溫潤如玉、涉世未深的謙謙公子。穆瑛想道。
正在穆瑛愣神時,男子已經伸出手,示意他可以借力起身。穆瑛搖搖頭,拒絕了這份好意。
倒不是别的什麼原因。
人家不僅衣袍一塵不染,就連那雙手都是修長白皙,可稱得上是冰肌玉骨。而他經過方才那一遭,自己的衣袍早已皺褶淩亂,雙手更是沾滿塵灰。
他不好意思了。
于是穆瑛在起身後,認認真真地拍淨雙手,整理衣冠,試圖補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好歹曾經是修仙第一宗門—天衍宗的“大師姐”。
隻是他沒注意到,在他低頭的瞬間,那名谪仙般的男子臉上露出了些微遺憾,很快又恢複平靜。
“這位公子,在下穆瑛。”穆瑛整理完畢後,随即拱手行禮道。他發現這名男子在他整理衣冠期間還側身回避,給予了穆瑛充分的尊重,心下好感更上一層樓。
“失禮,在下燕白。”他回禮道。
修仙界似乎并未燕姓大家族,甚至這個姓氏都很少出現......穆瑛思索着,也許他出身于某個隐世門派。
穆瑛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真心實意道:“适才多謝燕兄相助,不然在下也許便一睡不醒了。”
“舉手之勞,無足挂齒。”燕白帶着溫柔笑意道。
霎時間,穆瑛仿佛瞧見晨光熹微,長街十裡春風急,吹落梨花白無瑕。
首先,穆瑛不喜歡同性。其次,他隻是擁有對美抱有一視同仁的欣賞能力,并且他的心會為之陶醉。
修仙者幾乎個個都容姿昳麗,風采不凡。饒是如此,穆瑛也被燕白晃迷了眼。
兄台,這樣算是犯規喔。
他抿抿唇,心裡總覺得似乎忘了什麼。就像是有話語臨到嘴邊卻無法述說,他腦海裡浮現起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想要仔細分辨卻無從下手。
穆瑛決心先抛之腦後。
他從袖子裡又取出一張清淨符遞給燕白,解釋道:“燕小兄弟,這霧裡有古怪,你拿着可用以趨避。”說完,他輕輕踢起混雜着草籽的土試圖掩蓋地上尚未幹涸的血迹。
燕白猶豫片刻,随即接過道:“多謝穆君。”
“不必言謝,你我二人已是過命交情,喚我穆瑛即可。”穆瑛爽朗道,邊用手中的折扇比劃了名字的寫法。
燕白反應很快,唇瓣微張卻并未立刻确認。他似是将穆瑛的名字放在舌尖慢慢醞釀打轉後才緩緩出言道:“穆......瑛......”
“嗯!”穆瑛重重點頭,就連手帕都被掀起一角,隐隐露出裡頭清淨符的一角。
“瑛,玉光也。”燕白直直地注視着穆瑛道,“很襯你。”
穆瑛無言。這個名字就是他媽媽在字典裡随手一翻得來的。燕白這頂高帽一戴,他都不知如何接話了。
于是他保持了一個禮貌的微笑,雖然被手帕遮擋住,但他相信,他的友善會穿透手帕傳遞給燕白。
“穆君直接喚某燕白即可。”燕白道。
說完,他就将那枚清淨符鄭重地貼身放好,還在胸口輕拍兩下保證服帖。
他道:“應是縷線蟲。”
穆瑛:?
原來真的是蟲子嗎?得知自己的猜測被證實,穆瑛瞬時煞白了臉,感覺自己的胃糾纏在一起,就像有人對着他的腹部狠狠揍了一拳一般。
燕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許是他表現得太過明顯。燕白解釋道:“不要怕,其實是植物。”
“縷線蟲來源于荷蛛草,是它用以捕食的須根,一般隻是攀附在附近樹根及地面上,因為外形纖細蜿蜒而得名為縷線蟲。大約這一株荷蛛草即将消亡,才使得它的須根縷線蟲分散漂浮在霧氣裡。”
“荷蛛草的捕食對象隻是細小的昆蟲,不會傷人的。”
穆瑛聽完他的講解,心下更為沉重,道:“隻怕是變異,而不是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