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伊迪絲和她的伴侶也來給琪瑤打氣,讓琪瑤堅持留下,不要被那些反對派影響,還為她安排好了同行的有實力同伴。
琪瑤愛聽的幾個教授的課,大多數都很歡迎她繼續旁聽,但也有幾位明确提出不希望她出現,怕影響課堂秩序。為此事,教務組就發生了一次激烈争執,甚至差點兒大打出手。
琪瑤感覺到了為難,最終表示奧倫會為她請私教,才安撫住性情耿直的獸人老師們。
“呸,一群土狗!”
“卧槽!要是爺爺希罕,也輪不到你們群洋狗上位。”
土狗是老貴族一派對新貴族和小郡城來的貴族的蔑稱。
獸人們真是容易一點就爆,從教室裡出來,很快又在體育場上吵了起來。學院裡的新舊派貴族幾乎是分庭抗理,倒沒有誰擁有絕對優勢。
芬妮告訴琪瑤,“現在的局面都是陛下的功勞。你還沒看過咱們的學院初建史吧?帝國剛建立時,根本沒有什麼學校這種東西。還是皇後陛下和梅爾夫人主張一定要建立學校,讓帝國的孩子們都能接受教化,知書答禮,善待他人,學習法制知識,尊重生命。”
“開始也有很多人嘲笑,看不起。老貴族尤其固執,冥頑不化。但學院一建好,新貴族們都積極送孩子入學,老貴族也不甘心落後。雙方在學院裡的争鬥,這百多年來就沒停止過。”
琪瑤隻堅持了三天,就決定放棄了。
她實在是不想看到朋友們為了自己,跟其他人打得頭破血流,還笑着說沒事兒。
每天都有家長對琪瑤吐口水,辱罵她是叛國賊,校園内的氣氛越來越不好。新舊貴族子弟私下裡都有歧視行為,但她的存在激化了這種矛盾,暴力事件不斷增加。
姑娘們的編輯部被砸打,很多稿子被撕毀甚至當着她們的面被焚燒,琪瑤的鞭子也在沖突中斷了。鬧事雙方都進了局子,奧倫親自出面保釋了所有姑娘。
編輯部從此被查封,理由非常荒謬,正義不見光明。之後琪瑤也跟着姑娘們一起在理事會大樓下靜坐抗議,最終一個個餓昏頭被家人領回去。
有人塞了紙條給琪瑤,說隻要她離開學院,可以恢複編輯部,教材售賣不會停止。教材内容都是經過審核後通過的,收益也有學院的一份,沒人會嫌棄錢多。隻要她退出,學院就能恢複到之前的樣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琪瑤感覺壓抑,借着依迪絲,悄悄離開了學院。
琪瑤去了新文化街,這裡的情況尚好,倒是沒人搗亂。但是之前的演講讓貴族太太投訴去了教育部,之前他們構建新校園的美好藍圖都破産了。想要來報名的孩子們都沒了希望,原本就讀的一些家庭也覺得浪費學費,沒機會乘貴族們的東風,托兒所裡一下變得冷清很多。
琪瑤決定先解決托兒所的事,走訪退學兒童家庭,遊說家長讓孩子們回來接受啟蒙教育。她說破了嘴皮,那句在網絡世界被诟病的“一切從娃娃抓起”,在這種情景下的觸動力很強烈。
不知誰開始傳一條消息說,入秋之後,奧倫親王就要帶戍邊部隊去北境換崗,開始為期一個冬季的戍邊任務。琪瑤也會跟着一起走,這裡的爛攤子也與她無關了。
“到底是親王的小雌性,搞不成了,回去還是親王的寶貝。橫豎對她都沒啥損失,咱們這些人哪就像他們貴族閑來沒事逗個樂子、解個悶的玩意兒。根本沒人會真心為咱們想辦法,解決問題。”
琪瑤站在牆角,聽到巷弄裡的男人女人們的議論,第一次切實感覺到了心拔涼拔涼的。
原來,電視裡演的那些黨員上山下鄉搞科普、除舊害、勸放腳的工作,比想像的都難。她們這代孩子在幸福裡長大,把擁有戶籍、上學、不裹腳、婚姻自由當成空氣一樣的存在,卻沒想過這些自由的“空氣”,是經過多少眼淚委屈辛苦,由先烈們一點點攢出來的。
琪瑤情緒低落地離開了新文化街,去了軍營。汽車剛開到門口就接受到了士兵們的奔走相告,意想不到的熱烈歡迎,殷勤倍緻的迎接服務,一路把她引入奧倫在軍隊裡的辦公室。
比起科學院,明媚的用花朵裝飾的原木玻璃窗,總是泡着一杯咖啡或清茶的桌案上,有他們的照片,和搖擺小鐘,那處處體現的書卷氣,軍隊辦公室是一幢灰色石樓,窗戶小,樓道味道怪,走在廊道中,陰冷又陰暗。
辦公室裡也沒好多少,除了淩亂的辦公桌,就是靠牆的白色鐵皮文件櫃,桌子上還有沒吃完的餐盤,酸土豆泥和黑糊糊的煎肉,油都沾在了宗卷袋上,真是實打實的直男世界啊!
又糙,又亂。
唯一能勉強看的,隻有奧倫的桌子了。沒錯,這間大辦公室裡,并不是奧倫的獨立辦公室。
“如果我不盯着他們,他們會拉下整整一年的資料都不會清理,這裡會長滿蜘蛛網!”
想當然,野獸哪會做戰術總結,後勤管理,寫報告啊!打赢了就完事,往窩裡一躺,就OK!閑時懶懶梳個毛兒,吃吃喝喝,傳宗接待。
這時候,就能體會皇後陛下主張建立學院,教化獸人的高瞻遠矚了。
被雄性們的熱情一打岔,琪瑤抛開了低落情緒,跟着逛了一圈兒軍營,體驗了一輪花式訓練,譬如滾鐵輪,爬高牆,障礙跑,高樓速降等等。
等到下班時,琪瑤載着奧倫離開,身後是軍營一片羨慕的呼聲。
“我覺得我們好像剛新婚,出去度蜜月似的,哈哈哈~~~”
“蜜月是什麼?”
“就是新婚夫妻舉行完婚禮之後啊,在父母親友們的祝福之下,出去旅行。如果他們已經有了要小BB的計劃,蜜月就可以不用戴套兒,瘋狂DODODO。蜜月回來之後,也許雌性就有喜啦!”
奧倫聽完解釋,陷入短暫沉默。
琪瑤仍叭叭叭地說着軍營裡有趣的見聞,沒注意男人的沉默。
奧倫發現小雌性喋喋不休的異常,她沒有強行拉他互動,她一句都沒提學院和幼兒園的事,這很不尋常。
這晚飯後,琪瑤向奧倫請求,想要再體驗一下瀑布下的水下世界。
“唉,我忘了,現在天都黑了,水下也看不到東西了。還是改天吧!”
她話沒說完,奧倫抱起人兒,背展雙翼飛上了天,飛去那條穿過整個帝都的大河上遊,那裡也有一個落差很大的瀑布,一個比皇宮裡還有大上數百倍不止的深潭。
黑龍一頭紮進水中,揚起巨大水花,月光見證了這刺激的一幕。
龍嘴裡的小鼠兔緊緊抓着龍牙,眼大一雙眼,看着與白日格外不同的水下世界,沒想到龍頭角和翼角竟然能發光,銀藍色的光芒慢慢吸引來各種各樣的水生物,有一聳一聳的粉紫色水母,蝙蝠魚,海兔,鲨魚,銀斑魚群……
她高興得在龍嘴裡跳騰,叽叽叽地叫個不停。這一刻,白日所有的煩惱與壓力都消失了。
黑龍慢慢浮出了水面,頭頂着一隻小毛團,小毛團攤開小肚肚,曬着月光,發出一聲滿足的“叽”聲。
阿倫,謝謝你,我真的很開心。
奧倫今晚聽了很多句小雌性說“開心”,他沖着圓月,發出一聲淵長的龍吟。
回宮時,羅德就送上了秘報,奧倫已經知道了小雌性在學院和新文化街的遭遇。
羅德憂心忡忡,“殿下,唯今之計最好的辦法也許是……”
奧倫止住了羅德的話,旁邊的愛麗莎正悄悄抹眼淚。
這一晚琪瑤睡着後不久,就開始說夢話,聽不清說什麼,她緊閉着滿臉憤怒掙紮,渾身緊繃顫抖,像是在夢裡與人争執戰鬥,灰褐色兔毛在額角翻覆,觸到後頸的龍鱗時,兔毛擴長的力量被壓制下去。她咬緊牙關,不斷地抽氣,胸口激烈地起伏,慢慢從眼角滑下淚。
“琪瑤……”
他輕撫她的臉,輕喚出聲,慢慢撫過她的肩頭脊背。
她慢慢停止了顫抖,呼吸恢複正常,淚水濕了一臉。
他一邊擦着淚,一邊親吻她紅紅的眼角,低聲哄,“瑤瑤,别怕……”
很久,她才放松身體,沉沉睡去。
他已經沒了睡意。
擡眸是巨大的圓頂落地窗,就像一個鳥籠。這裡面應有應有,有普通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榮華富貴,可是他們住在這裡面,卻不能像童話故事裡的人一樣,天天開心,無憂無慮。!
母親說,“阿倫,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他選擇結束流浪生活回來時,就放下了幼時的執念。可琪瑤做不到,她也同他一樣,被如同他少年時舊夢般的前世家園困住。
那個家,他們都回不去了。
他能給她自由嗎?不能。
他能給她婚姻嗎?也不能。
他能給她孩子嗎?更不能。
剛才她一直在叫“爸爸媽媽”,她在想家,但她已經不會再在任何人面前說出這句話。
他自诩為這個世界的最強者,卻無法讓她開心地在這裡生活,他其實和外面那些人一樣,都成了委屈她傷害她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