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
方執亦僵硬地回頭,看見白季一身黑色睡衣,翹着二郎腿懶懶坐在昏暗處的沙發上,頭發不像昨日那般梳向後面,反而耷在額前,看不真切表情,有那麼一刻和夢裡八年前少年的身影重疊。
方執亦恍惚一瞬,随即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早不是從前那個溫柔有禮的白季,而自己也不再是那個他喜歡的善良單純的男孩兒。
正思忖間,白季已經邁步走到他的面前,幽深的眸光掃過方執亦身上單薄的衣服,不禁微皺起眉。
“想一聲不吭地去哪兒啊?”
冰冷的聲音從上方響起,方執亦垂下的睫毛輕抖,緊抿着的嘴唇緩緩張開,聲音還帶着沙啞:“回家。”
白季嗤笑一聲:“怎麼,你昨天暈倒到現在基本痊愈中間的事需要我幫忙回憶一下嗎?你對幫你的人一句謝謝都沒有?”
方執亦握緊手指,仍低着頭,難堪的表情一閃而過,“謝謝。”
白季沒有回複也不再動作。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着。
過了好半響,方執亦略帶疑惑地擡起頭,撞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這才見對方慢悠悠說道:“不用謝。”
不知何時兩人的距離有些過于近了,方執亦想要往後退,但背靠着門再沒有退處。
“我先走了。”他匆匆撇過臉躲開那灼熱的視線,轉身轉動門把手,卻發現門怎麼也打不開。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覆在他冰涼的手上,帶動着他一起轉動,門還是絲毫沒有打開的迹象。
身後男人稍稍俯下身,把青年圈在自己懷裡和門中間,裝模作樣地驚訝道:“诶呀,怎麼打不開了。”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方執亦耳朵上,這時候如果轉頭可能就會碰上那近在咫尺的臉,親密的姿勢猶如夢裡那般,仿佛兩人之間從來沒有過隔閡。
方執亦屏住呼吸,另一隻手固執地轉動門把手下面的旋轉扭,可無論如何都沒有效果。
“是你反鎖的吧?”他終于轉頭看向男人,眼裡有些許愠色和窘迫。
白季露出無辜的表情,“你錯怪我了,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在照顧你,哪裡來的時間做這種幼稚的事情?哦,對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我半夜把我的家庭醫生叫醒過來幫你看病,他敢怒不敢言隻能朝門撒氣導緻門壞了吧。”
白季語氣認真,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在提醒方執亦自己為他做了什麼,有多麼辛苦,甚至還專門請來已經入睡的家庭醫生。
方執亦挪開目光,抿住嘴唇,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昨晚畢竟是人家幫了自己,而且不管對方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都不願多糾結,隻求趕緊離開這裡。
“我知道了,那你趕緊打電話請人來修吧,我還有其他事,必須得走了。”
方執亦從白季的胳膊底下鑽出去,快步走到沙發上坐下,雙手絞在一起放在膝蓋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季若有所思地看着身形消瘦的青年,跟着走過去坐下,片刻後,他拿起手機晃了晃:“消息我發了,維修人員一會兒就到。”
方執亦沒有擡頭,輕輕“嗯”了一句。
白季皺了皺眉,自從見到對方之後他就一直在觀察,他發現方執亦總是喜歡低着頭不願意與人對視,特别是自己,有時候行為動作也不如從前那樣大方自然。
八年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圍繞在他腦海裡揮散不去的問題讓他幾次開口想要直接詢問,可看到方執亦如今的模樣,這八年怎麼看都不像過的開心的樣子。
喉結滾動幾輪,白季決定慢慢引導。
話還未說出口,對面的方執亦率先低聲說道:“昨晚謝謝你,這個人情是我欠你的,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可以和我提,我會盡我所能。”
白季挑了挑眉,這話倒是方便了自己。
“不如,你就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方執亦心猛地一跳。
他大概知道白季會問什麼,無非就是過去,無非就是為什麼。
但他不會說,他不想把自己的疤揭開,更不願把自己的狼狽不堪擺在明面上。
白季喜歡的是以前那個可愛活潑的自己,如今的他不過是一個殺過人坐過牢的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