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花園種滿了各種奇異芬芳的花朵,它們在烈烈夏日中争奇鬥豔,競相開放,馥郁芬芳的花朵充斥在花園中,使周邊的空氣都帶上了甜絲絲的味道。
雪兔從小就很喜歡待在這裡,或是讀書,或是畫畫,隻是他對于書籍的内容不大感興趣,于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陰涼的樹蔭下架起小畫架畫畫,不過他不像其他繪畫家那樣畫水果或人物半身像,他喜歡畫風景畫,湛藍的天空,棉白的雲朵,綠油油的草地以及盛開的鮮花都是他畫中的常客,盡管很多人都曾誇贊他的畫惟妙惟肖,可他自己卻怎麼樣都不能滿意。
畫上的景物并不是他腦海中所想象的,可是不論他怎樣努力,他都畫不出能讓他心滿意足的畫作,而這常常令他感到惱火。
所以後來他就很少觸碰油畫了。
現在的他來到花園裡更多的是為了賞花,在靜谧神奇的大自然中尋找心中的甯靜,聆聽着鳥兒和各種昆蟲的鳴叫,也能讓他空落落的心好受一點。
他常常想,大部分的人們可以敢愛敢恨,哭的時候痛痛快快地哭,笑的時候可以酣暢淋漓的笑,可是因為他天生的命格,他不能哭泣,一個無法達到極端的人,自然也就隻能變得溫和了吧?
永遠那樣平靜如水,雖然陰郁卻并不悲傷,雖然微笑卻并不快樂。
而淚水就像一個被禁锢的魔咒一樣,甚至可能會纏着雪兔一生。
但雪兔不能沒心沒肺地擅自解開魔咒,因為他必須要為自己的國家和人民考慮。
這樣想的話,其實他自己還是挺厲害的嘛。
雪兔小小的心底升騰起一股自豪感。
而這時,一個奇異的聲音出現了。
同為樂曲,可那卻完全不同于雪兔在舞會上聽過的令人感到舒緩愉悅的樂曲。
那聲音溫潤綿長,清遠悠揚,卻帶着說不盡的凄涼與哀傷。
雪兔完全聽不出來那是什麼樂器的聲音,可是冥冥之中總感覺心裡有一股暖流浮上心頭,讓他出乎意料地感到心安。
這曲聲,他好像聽過。
然而他在内心裡想了一番,又的确十分确定自己從小到大沒參加過幾次舞會,而且也從未聽過這樣奇妙的樂曲。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想他是否聽過這樂曲,最重要的是曲聲的來源。
他擡起頭,凝望着面前粉紅色的花海,微風拂過,漫天桃花似雪一般紛紛落下,伴着那宛轉悠揚的曲音,宛如身置人間仙境。
其他的桃花瓣都安安穩穩地飄落在雪兔的肩頭或是發梢,唯有一片花瓣調皮地飄向雪兔墨黑的睫毛,使其沾染上了花朵的芬芳。
雪兔下意識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再一擡頭時,卻驚訝地瞧見在面前一株高大的桃花樹上坐着一個人。
那人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長衣,也難怪雪兔沒有在一開始瞧見他,因為那長衣的顔色同桃花的顔色幾乎要融為一體,隻是雪兔從未見過這種樣式的衣服,便更加好奇地看着他。
那人手裡拿着一支長長的細管,細管通體呈現瑩潤的白色,應該是玉做成的,而管尾還吊着淡紫色的流蘇穗子,他烏黑的長發用粉色的玫瑰花琉璃水晶鍊束在身後,體态優雅端正,真好似天神下凡。
雪兔就那樣靜靜地仰頭看着他,似乎被他俊朗的容貌所吸引,抑或是沉醉在那悠長的曲音中,他竟有些享受這平淡的時刻,不敢去打擾那個桃花樹上的人了。
一曲終了,吹奏樂曲的人放下白玉管,睜開了眼睛,似乎早有預知似的,他第一眼便看向了雪兔。
那是一雙滿含着柔情的眸子,不同于雪兔見過的任何一個男子的眼眸,很多人的眼裡或是帶着醜陋的邪惡,或是帶着純粹的喜悅,而這人眼中與那樂曲一般帶着莫名的憂傷與哀凄,可除了這些,還有深情與歡喜。
雪兔被這麼一雙多情眼凝望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
年輕男子忽然對雪兔莞爾一笑。
明明是第一次遇見他,可雪兔總有一種久别重逢的感覺,心裡久久空落的地方似乎瞬間被某種強烈的感情填滿了。
年輕男子将白玉管插在腰間,然後縱身一躍,跳下了高大的桃樹。
桃花紛飛,發絲飄舞,這人從天而降,奇迹般地出現在了雪兔面前。
剛剛在桃樹上時,雪兔看得不大真切,再加上那一頭潑墨般的長發,雪兔隻覺得這人美得雌雄莫辨,而母親曾對他講過,人們所供奉的神祇就是這樣,可如今當他走近雪兔時,雪兔發現他的美更偏向于俊朗,眉宇雖柔和,卻自帶一種恣意灑脫。
“你是神嗎?”雪兔眨巴着純淨的眼眸看着男子。
男子溫和地笑着:“我不是。”
“那你是誰?”雪兔有些困惑了。
“隻是一個傷心人罷了。”男子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雪兔身上,“不過我現在很高興,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
“高……興?”雪兔不解,但他很喜歡看男子的那雙眼睛,他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
男子點點頭,他湊近雪兔,雪兔嗅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桃花香,有那麼一刻心跳居然開始加快起來。
“好久不見了。”男子溫熱的手輕覆在雪兔的面頰,“我的殿下。”
雪兔睜大眼睛,心中波濤洶湧,一種濃烈的感情浮上心頭,他竟有些忍不住想哭。
這種湧上喉嚨的酸澀感已經有太久沒出現過了,或者準确地說正因為從小到大都被身邊的人看管不允許哭泣,那種哭的感覺對他來說既奇妙又陌生。
“想哭嗎?想哭就哭出來吧。”男子的拇指摩挲着雪兔的眼角邊,有些于心不忍的模樣。
“這種事對來說到底還是太殘忍了啊……”
下一句話,男子用近乎自言自語的喃喃聲說了出來。
“不過沒關系,一切都有我來承擔好了。”
“不,我沒哭。”雪兔有些倔強,他努力将喉口那種哽咽感咽下,堅定地盯着面前的人。
“可是你很難過吧?”男子心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