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甯品嘗着剛從禦膳房送來的芋頭糕,有些驚訝道:“今天這芋頭糕似乎格外清甜,禦膳房那邊是換主廚了?”
侍女在一旁道:“公子,不是換主廚,是芋頭的産地換了,沙丘國國主得知太子殿下喜愛芋頭,特地送來了當地的特産,沙丘國日照時間長,這芋頭也自然要比我們這裡甜些。這不,殿下剛得到這些芋頭,就叫廚子趕緊做來給您嘗嘗鮮了。”
樊甯瞧着嘴角都快咧上天的侍女,輕咳了一聲,開玩笑似的嗔怪道:“姑娘家家的,有些事别表現得太明顯,叫人家瞧了笑話。”
“是是是,公子說的對。殿下疼愛公子的這份心,我們可都看在眼裡呢。”
說起李長憶,樊甯便順嘴問了句:“殿下今早幹什麼去了?我去太子殿沒見到他。”
侍女想了想,回道:“聽阿七說是去赤雪宮了。”
“哦?殿下昨晚沒宿在那裡嗎?”
樊甯的語氣冷下來,但唇邊還帶着淺淺的笑意,這樣看來,着實帶着一種陰陽怪氣的可怖感。
“有太子妃在,太子殿下怎敢呢,聽說昨晚好多人都看見太子殿下是被太子妃扛着抓回太子殿的,似乎是因為殿下沒有信守承諾,惹得太子妃不高興了,但是似乎太子殿也沒發生什麼,下人們沒聽見他們的吵架聲。”
雖說一國太子吵架很不合理,可放在一向嬌縱的李長憶身上就很合理了,反倒是他的突然安靜才不合理。
樊甯微眯起眼睛,轉着手中香甜的芋頭糕,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
李長憶的到來令洛斯感到緊張,但當他看到緊随其後的蘇柳時,卻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李長憶尴尬地笑笑,坐了下來:“昨晚睡得還好嗎?”
洛斯看了看李長憶,又看了看同樣坐下來的蘇柳,有些困惑道:“還好。”
“那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可以叫小廚房給你做。”
李長憶輕咳了一下。
洛斯更不理解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國主見妃妾時還帶着正宮的,還是說這是大燕的傳統?
或者……
是想從他這裡得到些什麼。
可是沙丘國是針鼻大小的國家,而且他作為一個曾經被廢的小皇子,實在沒什麼可利用的價值。
“沒什麼,殿下您伺候好您身邊這位就行了。”
這話原本聽起來應該是帶着醋味的,但在三個男人之間就有着微妙的不同了。
李長憶倒覺得自己是被嫌棄的那個了。
一方面嚴加看管,另一方面自讨沒趣。
誰能有他難!
“那我就随便叫他們做點了,你看着喜歡的吃吧。我……”
李長憶站起來,餘光感到蘇柳仍在看着他。
“嗯。”
洛斯隻是應了一聲,也并沒有絲毫想要松松李長憶的意思。
“那……我就走了。”
李長憶走出赤雪宮,蘇柳也緊跟其後。
無聊,太無聊。
李長憶低頭走着,越走越快。
蘇柳很快就被落下了一段距離。
李長憶幹脆飛跑起來。
蘇柳這次沒有緊跟着他,因為李長憶在往太子殿的方向跑,他放心得下。
樊甯早已在那裡恭候多時,李長憶見了他仿佛看見了救星。
“參加殿下。”
樊甯畢恭畢敬地向李長憶行禮。
李長憶驚喜道:“呀,你把小月牙也帶來了?”
小四眼犬見了李長憶瘋狂搖尾巴,将“哈巴狗”這一名諱坐實。
“來,小月牙,讓我看看你長胖了沒有?诶呀,你好沉呀!”
李長憶蹲下身,将胖乎乎一團的小月牙抱在懷裡。
小月牙緊貼着李長憶的胸口,粘人的不行。
“殿下,小月牙想您了呢。”
樊甯說。
“是啊,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到你那裡去坐坐了。”
李長憶抱着小月牙坐了下來。
樊甯眼眸微動,立在李長憶身側:“那……殿下今晚到臣那裡去喝一杯?”
李長憶點頭道:“可以啊。”
“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這時,蘇柳負手踏進門來。
李長憶連忙道:“沒什麼啊,我在和小月牙玩呢。”
“哦,這隻狗叫小月牙?”
蘇柳垂眸看着這隻四眼犬。
小月牙似乎感知來者不善,瑟縮成一團,甚至想藏到李長憶五髒六腑中去。
李長憶道:“你不喜歡它嗎?”
蘇柳垂手,淡漠道:“臣不大喜歡毛茸茸的東西。”
“啊?!”
李長憶驚得好像聽到了一件天大的怪事。
“你怎麼可以不喜歡小狗?天下沒有人會不喜歡小狗!”
“現在您見到了,臣就是。”
李長憶還從來不知道蘇柳是這樣的人呢。
“那麼,太子妃喜歡什麼呢?”
樊甯在一旁微眯着眼問。
他的目光不像是詢問,倒好像是在質疑,想将蘇柳從上到下從内到外地掃視,以便看清他的内心。
蘇柳看向他,冷冷地微笑道:“樊公子不要仗着殿下對您的寵愛就為所欲為,您已經很蹬鼻子上臉了。”
樊甯笑笑,畢恭畢敬道:“臣知道太子妃有苦難言,可是臣覺得您的目标弄錯了,您該警惕的不是臣這個伴讀,而是将來會侍奉殿下的枕邊人。”
空氣驟然凝固,無形的火花噼啪作響。
李長憶一頭霧水,他實在不知道這倆人是什麼仇什麼怨,怎麼一碰面準掐架,他這個中間人總還是要站出來當和事佬。
“行啦行啦,你倆都住嘴吧,上元節早過了,你倆還擱這猜燈謎呢?蘇柳,我也不瞞你,我今天晚上和樊甯約好喝酒的,你就先休息吧。”
“喝酒?”
蘇柳斜瞟一眼李長憶:“殿下您的酒量是有多好?”
嘿,怎麼火力還轉移了?
李長憶有點生氣:“昨天的事是我忘了,我對不住你,我向你道歉,但今天這事我可提前跟你說了,你不是獄卒,我也不是犯人,就算背後有母後撐腰,你也不能這麼管着我。”
也不知是李長憶的哪句話觸動了蘇柳的弦,他撂下一句“誰稀罕管你”,就拖着白衣走了。
接着,老太傅來了,一天的功課開始了,而直到下課的時候,蘇柳都沒有出現。
“殿下,走嗎?”
樊甯問。
李長憶托着腮,看着眼皮底下的書本。
“殿下?”
“啊?”
李長憶這時才回過神來。
“太傅走了?”
樊甯笑道:“都走半天了,您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蘇柳不會生氣了吧?”
李長憶喃喃道。
而在他未察覺到的地方,樊甯捏緊了衣擺,像是在捏一堆令人厭惡的垃圾。
“怎麼會呢?太子妃是未來的國母,自然是識大體的,怎會為這點小事生氣呢?”
樊甯雖笑着,但眼角卻有些抽搐。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殿下,您就是太善良了,太會照顧别人的感受了。您想想,您是儲君,将來遲早有後宮充盈的那一天,太子妃總不可能一直管束着您,況且……”
樊甯覆在李長憶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李長憶的耳畔,弄得他有些發癢。
“您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不是嗎?”
樊甯的話似乎是提點了李長憶,李長憶不再猶豫,而是立刻恍然大悟道:“你說的對,就算他再好,可我也沒法和他做一輩子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