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蘭堂先生。”
他向我點點頭,似乎并不在意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到的時候恰好看見蘭堂先生在看書,不需要耳罩後,他把耳邊的頭發捋到了耳朵後面,舒适悠閑地坐在椅子上。
我不敢看他,自己在一旁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折起了紙鶴。
有一說一,我的記憶力還不錯,雖然折不出想要的樣子,但是基本的步驟還是可以記住的。
别人都說熟能生巧,我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在我折完今天第五十個失敗的紙鶴後,我離開了囚禁蘭堂先生的“牢籠”。
那實在不能算作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牢籠,因為蘭堂先生在我離開後還能開開心心地去購物。
我不太想深思他和森先生到底約定了什麼。
*
森先生奈何不了他,肯定是因為蘭堂強大的異能力,更重要的還是如果就這樣讓蘭堂死掉的話,對森先生來說是個應該算是個賠本的買賣。
就算蘭堂自願受罰,也并不代表森先生會真的懲罰他。
森先生是老謀深算的獵人,在他的地盤上,每一處枯枝敗葉,每一處灌木樹叢,每一縷迎面吹動的夜風……都是他設計好了的陷阱。
讓你警惕,讓你大驚一場,讓你的神經緊繃,最後脆弱到一碰就斷……
他會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這就是他,這就是他的最優解。
現在對蘭堂,森鷗外采用了他用得最熟練的一種陷阱。
對付一頭并不饑餓且性情溫和的棕熊,隻有笨蛋才會選擇槍殺,聰明人會讓它自願戴上項圈,用蜂蜜或者其他的什麼讓棕熊對其放松警惕,甚至将其視為盟友。
但是聰明人當然也知道棕熊野性難化,一不注意必定出現噬主現象,所以他會帶好槍支,拽着鎖鍊出現在它面前。
我的出現對蘭堂來說無疑就是“鎖鍊”,提醒着他脖子上的項圈,但是我的存在比區區鎖鍊還多了一個作用——我能吸血。
從蘭堂的緻命處吸血,從蘭堂的傷口上吸血。
分泌着不讓傷口恢複的粘液,貪婪的吮吸着龐然大物在精疲力盡時流下的眼淚和血液。
我實在不算是個聰明人,我總是在被人推着,擠着,順着人流前往自己也不知道的目的地。
*
又是折磨了我和五十隻算不上紙鶴的一天,我扭扭脖子,看到蘭堂終于拿起了另一本書,不由開口道“蘭堂先生是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呢?”
棕熊是屬于森林的,那裡才是它的主場。
他淺笑一聲,把書放下,理了理光滑細膩的襯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終于願意和我說說話了啊,絨。”
棕熊睡在地上,認真得像貓一樣收拾着自己的爪子,不經意間露出了它危險的獠牙。
“願意猜猜原因嗎?猜對了我可以直接給你你想要的信息,猜錯了也不會有懲罰,畢竟我是個很大度的人,或者說,我在孩子面前都很大度。”
……
“是因為中也嗎?”
“no,no,no”他豎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
“是因為您的那位搭檔嗎?”
“不是,他在大爆炸的時候應該就被炸死了,不過也算是答到一點了吧。”
“那,是因為……我嗎?”我顫抖着聲音問他。
“恭喜。”蘭堂嘴角露出一個慈祥到悚人的笑容,在地下室昏暗的燈光下,像是一個本應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帶着死亡的冷氣。
“還記得我早些時候問過你的那個問題嗎?我問你是否被背叛過,你卻顧左右而言他,告訴我你對于背叛的理解。你還告訴我,如果太宰治背叛了你你會思考自己是否出了問題。”
“我很好奇啊,絨,未曾被背叛的人僅憑自己盲目的自信以及對他人不正确的認識,便武斷地下結論說什麼‘被背叛很正常’
你知道你說這話時用的是‘絕不會被背叛’的語氣嗎?”他的笑容消失在最後一個音節。
……
我的背後被冷汗浸濕,蘭堂散發着的危險氣息讓我終于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并不是什麼已經被馴服的會向人類搖尾巴的狗狗,而是一頭還未被馴化的一巴掌就可以拍死人的猛獸。
“我說過,我是個很大度的人,絨,特别是在小孩子面前。”看着我狼狽的樣子,蘭堂很愉快地彎了彎唇角。
……什麼啊,簡直就像是在說:慶幸你現在還是個孩子吧,這樣的。
“你應該很清楚你的哥哥太宰治在Mafia的名聲和傳聞,就像我聽到的一樣,哦,還有你用來舉例的森鷗外。
你似乎很笃定他永遠不會站在你這邊呢,但是人心叵測,你可以保證自己永遠不相信森鷗外會相信你嗎?
你一直在追求的就是這個吧?
你會在追求到這個目标的一瞬間就掉進懷疑和恐懼的深淵,因為你對人心的了解遠比你自己想的更深。
……你了解他人就像你了解自己一樣輕松。”
他向後仰倒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