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同眼前被吊了一根蘿蔔的驢,一直被誘惑着替他人負重、趕路。
快要三個月了,我找那什麼破遺産已經三個月了,處理鬼話一樣的情報,跟大大小小不同規模的組織火/拼……這樣的生活已經三個月了。
我的精神狀态一直都不穩定,現在更是火上添油,黑眼圈賽安吾,精神标齊太宰治,滄桑感與織田作類同。
如此神經衰弱的我選擇在一個風和日麗(夜黑風高)的日子裡悠閑地坐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泡泡面吃。
買好的汽水擰開時發出“滋滋滋”的氣泡破開的聲音,一如我的心情,一下又一下地炸開。
晚上的時間不是用來睡覺而是用來工作,吃完這桶泡面還要去找一個組織的麻煩……
就算是反派角色也會想要休息一會的,更何況我還不是什麼特别喜歡工作的家夥。
夜色如墨,冷清的夜晚總是容易讓人覺得孤寂,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名為“黑夜”的海底航行的旅人,孤身上路。
我見過為了孩子在垂垂老矣的年紀選擇奮鬥的老婆婆和老爺爺,我見過一群小小的孩子急于見到父母選擇冒險逃離,我見過哥哥與妹妹互相攙扶而活……
我見過很多很多,各式各樣的人,他們鮮活在我的記憶裡。
路過,離開。
也許隻見過一面,卻留下了難以忘記的回憶,而我身邊的朋友也像這樣,路過,離開……
我和太宰治已經相伴了七年,也離開了那個家七年,前些天我收到消息,我的父親去世,大姐當上了家主,母親在父親死後沒幾天也哀嚎一聲随他去了。
因為大姐是個女人,所以這件事被鬧得有點大,現在又有手機,消息傳播得相當快,又對津島家稍微有些關注,我自然就知道了這回事。
大姐當上家主我一點也不驚訝,相比津島家那些徒有虛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她可以說是相當優秀。
隻是,父親死了啊……
據說是前些年的疾病拖垮了他的身體,怎麼都不見好,最近兩年來都是躺在床上整日與藥物做伴。
我還在津島家的時候他的身體應該還是健康的,隻是成天忙着打理家中的事務,忙來忙去,想來就是那個時候把他身體傷到了。
我的父親……小時候很讨厭他,畢竟他對我們做的事确實讓人喜歡不起來,現在倒是稍微能理解一點大人的無奈了。
完全拒絕他對我的養育之恩多少顯得不近人情,然而再讓我選一次我也不會說我不恨他的。
譬如我沒放過的風筝,受到的傷害……太多東西和事情,一一列舉不出來,隻是每多想到一件就會讓人更加心寒。
現在好了,他死掉了,沒了。
我應該高興的,那個老匹夫,折磨我的壞蛋,最讨厭的用規矩框住了我的人。
高興,也許吧。
然而我隻能在遙遠到再也見不到他的地方——這個小小的便利店裡,買了一桶并不怎麼喜歡的泡面,自虐一般逼着自己吃下去。
慶祝,冷靜一下,亦或隻是為了等下不餓着肚子。
我大口吞咽着泡面,并沒有特别高興,也不像别人死了爸媽一樣傷心,我隻是麻木地吃東西。
我想起了以前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對我們一家人的意見都很多,一開飯難免就會對我們說教。
津島家的規矩是食不語,可他倒好,家規對家主不管用,他的意見大過天,别人的失敗全都是因為不聽他的話走岔了道。
沒人能在被罵時吃得下飯,即使被罵的人不是自己。
現在沒有人會在我吃飯的時候對我提意見,但是也沒人和我一起吃飯了。
我一個人,沒有爸媽。
我的母親毫無疑問地愛着我的父親,隻是她也累,累到除了“愛父親”,其他事對她都是一種負擔。
我曾從津島家帶走一條圍巾,直到現在也還留着,因為時間長,它的顔色遠不如記憶中那麼鮮亮。
隻是當時對這條圍巾所代表的,我母親的毫無負擔的樣子編織出來的“愛”所深深吸引的感覺還至今難忘。
她愛我嗎?愛的吧,不然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為了讓我被這樣教養,讓我感受她所感受過的痛苦嗎。
……
所以啊,我讨厭創造有思想的東西,因為我知道我父母這樣的教育不僅在他們看來沒有問題,更甚者我自己都覺得沒有問題,隻是我不能承受,不能從中感受到他們的良苦用心罷了。
因為我也怕痛,但是傷害别人卻并不在意,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愛着自己的孩子就不應該讓自己的孩子來到這個世上。
ta必然學會這個世界殘酷,對ta不可能有所偏愛,為了不讓ta過早夭折隻能讓ta習慣痛苦。
可是如果我愛ta,又怎麼可能眼睜睜讓ta如我一般痛苦。
……
風一吹,帶起樹葉嘩啦啦的響成一片,我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因為太長時間盯着一個地方看而眼睛酸澀。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就死了呢?我還以為他會活到看見我待在橫濱混成Mafia的一天呢。
我還以為,以為他看見了我之後也能高高興興說一句“不愧是我的女兒”這樣的話來呢,又或者是很重地一聲歎息,說我這樣沒個姑娘的樣子什麼的呢……
*
起霧了。
不知不覺間我擡頭就看見好大一片霧,在橫濱生活的這些年,我幾乎沒見過這麼大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