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時越眼神有些害怕又十分誠懇地注視着沈念念。

“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其實我化鬼後第一次在青牛鎮遇到你時，曾很多次想殺了你。”

“但還好我沒有，不然……”

不然，他大概要失去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和他還有些關系的人了。

沈念念攔住了司越要說下去的話。

“我知道。”

時越眨了眨眼，“你知道？”

沈念念點了點頭，“嗯。”

“我對殺意很敏感，隻是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過你，所以裝作不知，一直有懷疑你的身份，但真正确定，是在去做杏花村的路上。”

“謝謝你的坦白哦，你是不是很害怕我會因為這個事怪你？”

時越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但你不是沒有動手嗎？即使是親眼看到變化成我模樣的大妖把你殺死，你再遇到我不也還是幾番留手了嗎？”

“所以，你是不是很早就對我動情了？”沈念念眼光狡黠地看向時越，嘴角噙着笑意。

時越眼裡印着沈念念的容顔，想起他在青牛村想動手殺她卻被修為低微的她拉住護在身後。

這樣的事，還不止一次，後來的秘境、杏花村，沈念念也是一無所顧地當在他的身前，自己來面對危險，即使，那些危險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麼危險。

時越順着沈念念的話接了一句：“嗯，很早吧。”

早在他幾番留手駐足觀察間，不知不覺地動了心，隻是如果沈念念今天沒有點破，他便可能永遠不會說。

畢竟他從來不是什麼心軟的人，如果一直不知道當時殺自己的沈念念是狻駿假扮的，如果沈念念不曾幾次挺身而出，讓他生了幾分探究的想法，他可能就要錯失掉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李柿敲了敲門，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

“王上，這是鬼醫開的藥，我給您送過來了。”

沈念念接過藥碗，遞到時越的手中，道：“他這樣還要多久才能完全恢複？”

李柿：“鬼醫說按時用藥的話，七日就差不多了。”

在時越養傷期間，沈念念跟着李柿去了鬼市。

在這個世界，不論凡人還是修士，又或者妖魔，隻要死了，魂魄沒散，都需要入冥界，如果在冥界得不到轉生，就會入鬼域。

鬼域，分為陽盡，轉歧，陰生，三大鬼域，是萬鬼日常的栖息地。

過冥界，則至鬼域，冥界掌世間萬物生死之事，人死後，時間到了，通常都會進入冥界，由冥界官吏送往轉生。

而留在鬼域的鬼，通常是執念很深，不願離去之人，又或陽壽未盡，無法轉生之魂，亦或是生前罪孽深重，不想在冥界遭受官吏的看押與懲罰，從而逃出的厲鬼。

鬼域與冥界都是鬼魂所存在之地，但兩界之間通常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

冥界由冥王所管轄，鬼域卻不同，三大鬼域各自占一座城，都有自己鬼域的王，而時越便是陰生這一片鬼域的鬼王。

與沈念念腦子所想黑暗陰濕的不同，時越所在這一片鬼域，似乎多了些獨屬于鬼的“煙火氣”，鬼城裡所有的鬼看起來都過得很滋潤。

或許是新奇，沈念念每到一個地方都會駐足觀望很久，等得跟在她身邊的李柿都有些急了。

“沈姑娘，咱這鬼市好玩的都不在這裡咧，我領你去前面聽戲去好不好？”

“你肯定沒見過我們鬼市的戲園子，他們演的可比人間那些玩意精彩多了。”

沈念念聞言跟着李柿進了一家戲園子，這家戲樓的外觀與人間的戲樓并無差别，但門裡的景觀卻着實給沈念念震驚了一番。

隻見看台上的鬼魂，形态各異，有倒挂在懸梁上聽戲的，有躺在回廊的欄杆上側身看的，有缺了手腳，飄着個靈體在空中瞪眼的，總之沒見到幾個正兒八經做在椅子上的。

李柿領着她往裡走，在二樓最好的觀看位置處，讓她坐下。

一個青臉白面鬼飄了走了過來，搭上李柿的肩膀，“李護法，這是我們鬼域新來的魂嗎？”

李柿拍了拍對方的腦袋，佯怒道：“滾，到旁邊好好看你的戲去。”

沈念念出門時，章三特地給她配了個香囊，用來遮掩她活人的氣息，所以即使有人過來問，她也一點沒慌，而是饒有興緻地轉頭往戲台上看去。

台上的戲，正好開場，李柿在一旁細心地講解道：“人間的戲台往往需要準備很多道具和服飾，甚至布景也是要精心搭建，才能最終呈現出人們所喜歡的戲劇樣子。”

“但我們鬼域的戲卻完全不同，鬼魂的體态可以随意改變，隻要将着裝搭配好，再配上别緻的布景，所有的故事就像真實發生在你的眼前一樣。”

此時台上所演的戲，正是明間最常見的窦娥冤，坐在台上将一整場戲看完的沈念念，有些發懵。

她不理解，窦娥冤本身就是一個講鬼的故事，他們身為鬼，為啥還喜歡看鬼的故事？難道真的是因為同類相吸？

而且，剛剛那個鬼演的窦娥鬼，實在是太逼真了，給她一個在修界過了幾百年的人都看得有些不太适應……

偏偏這種時候，李柿還在旁邊拍手叫好：“演得真好！這種人就該死！”

沈念念不太想繼續這種逼真式的恐怖劇情體驗，一場結束，就拉着李柿離開了戲樓。

“你們這裡還有什麼好玩的嗎？”沈念念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