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謝你在太空裡的時候。”夏铎低聲道。
摩根朱唇微張,秀眉輕挑,最終了然地彎彎眼睛:“那該讓伊澤來謝我。”
夏铎搖搖頭,身體跟着晃了晃,向前跌去。
“你知道你這次太空遇險,造成了什麼後果麼?”司令冷聲問。
伊澤躺在床上,一扭頭不看父親,理直氣壯:“我當時就昏過去了,現在才醒,你說我知不知道?”
“嗯?”司令陰沉沉睨他一眼。
伊澤的底氣被他爹一眼就戳洩了氣。
是啊,安德魯當時槍口已經對着他了,如果他非要保夏铎,奧維家多半真的敢把他一起做掉,再把他的死算在地球頭上。到時候,火星還有什麼理由不向地球開戰?
不過,這些細節他爹上哪知道?安德魯和夏铎瘋了才會說。
等等,不對,還有一個人。
摩根。
摩根知道多少?她又說了多少?
伊澤抿着嘴,整個人往被子裡一沉。
再等等,摩根沒事拆他台幹什麼。反倒是他爹,就愛這麼詐他。
想到這,伊澤下巴一擡,再次躺直了:“那你說呀,這四天半到底發生了什麼?”
“司令讓他跪在伊澤床前,不許他吃喝,他就真不吃不喝跪着。”走廊上,摩根眼疾手快地扶住昏倒的夏铎,“要不是布裡每次來都強給他灌點濃湯,他現在已經在伊澤床前涼了。”
她看了看伊澤緊閉的房門,略略猶豫後,利落地打橫抱起夏铎:“布裡這麼跟我說的時候,我真以為她是誇張。司令說的氣話,夏铎又不笨,怎麼會聽不出來。”
夏铎隻是站不穩,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識過去,他雙腳驟然離地,驚得打了個激靈。
抱他的人眨眨碧色的眼睛,偏硬的褐色長發撩過夏铎手臂,夏铎更加不好意思,胳膊抵在兩人中間:“我下來吧。”
“嗯,等我們先給你找張床。”摩根語氣配合,行動卻不容拒絕。她的體能不輸男生,身材勻稱健美,并不覺得自己抱一個體弱的朋友有什麼奇怪的。
但邁步前,她瞥了一眼戈恩。
戈恩聳聳肩:“你就當沒有巧遇我吧。”
“就沒指望過你。”摩根哼笑,訝然颠兩下懷中人,“不過你好像還真能抱他。”
夏铎雖然瘦,但不是幹瘦,也很有肌肉,而且他身高擺在那,怎麼也不會太輕。可現在他似乎變成一片輕飄飄的羽毛,一身骨頭上幾乎挂不住一點肉,抱着還有點硌。
戈恩不接茬,笑嘻嘻地走在前面,熱心地就近找空客房,幫摩根把夏铎安置在柔軟寬敞的床上。
“我真不要緊的。”夏铎在他們面前沒有婉拒的餘地,無奈又感動地笑笑,“你們先去看看伊澤吧,你們一定有事想跟他說吧。”
戈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上半身撐在床邊,像隻慵懶的貓:“現在司令在跟他說事吧?我們就不進去了,反正我來找他也是因為你。摩根,你也一樣?”
摩根颔首。
夏铎眉頭一皺。他們找伊澤,卻和他有關?不是太空裡的經過,這個摩根自己就知道,更何況需要問的話,她上次來就可以問了。
“你們需要我怎麼做?”夏铎不自覺地抓緊被子。
戈恩一隻手搭上他的手背:“别緊張嘛。不如我們先好好聊聊?”
聊什麼?夏铎眉頭緊鎖:“最近,我給伊澤添麻煩了吧?”
奧維家這次對潘德拉貢家,大概隐隐間還是有優勢的。奧維總理心思向來缜密,不可能沒有後手。而潘德拉貢家最容易被攻讦的,就是伊澤,他不需要多留下多少把柄,光是“和地球質子過分親密”這一條,就能任奧維家大做文章了。
摩根也很坦誠:“是,有流言稱你是間諜,伊澤也知道,才刻意包庇你——這是斷章取義、移花接木,伊澤當時隻是說相信你不是間諜,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你的罪。
“顯然有人有組織有目的地針對你或伊澤,但我目前找不到證據,更找不到流言的确鑿來源。不過,……”
“沒幾個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夏铎悠悠歎一聲,反而釋然幾分,有能力的人裡,有理由這麼做的無非奧維家或他們的附庸,“這局也好破,和我撇清關系就行。”
戈恩意味深長地挑眉。
摩根表情古怪:“伊澤現在還在床上躺着……你覺得他會放棄你?”
不會嗎?
夏铎心裡模模糊糊地知道,伊澤不會,又同時覺得,他會。
大哥房間裡有幾盆早就枯死、卻不許下人丢掉的花。聽說安德魯上次被關禁閉室之前,親手燒了一條白色長裙。父親倒是從來沒對海邊撿來的貝殼感興趣,所以能靠自己養活全家的母親得以像個花瓶,被收藏在小公寓裡,仰人鼻息地活着。
玩物喪志也有限度,伊澤已經玩過頭一次了,這回有他父親和朋友們一起監督,傷疤還沒好,怎麼能忘了痛?
可是摩根說他不會。
最了解伊澤?潘德拉貢的摩根?克羅斯小姐說他不會。
一股莫名的暖意湧上心頭,卻凝成愧疚和歉意,澀得夏铎視線朦胧:“這正是奧維家想要的。”
想要伊澤陷入虛幻的溫柔鄉,和火星的敵人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