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明日可走,我有最後一個要求。”
夏铎坐在駛往小鎮的飛車上,看向窗外。火星紅色的岩石土地被夜色浸染,在遠方與天空模糊相連,黑色絨布似的天空上撒了一把玻璃渣滓樣的星星,沒有月亮,火星的兩個衛星也不在這一方窗框裡。
他曾經不喜歡這個貧瘠的星球,可呆久了,尤其經曆過幾番波折,竟也心生幾分不舍。
沒過多久,車停了。夏铎付過錢下車,沿着熟悉的小巷去蘇瑪的酒吧。他在火星上的牽挂不多,蘇瑪算一個,但他自從太空回來以後,還沒有見過她。先前聽說她的店莫名關門了,夏铎就深深懷疑她是為他所累——他那傻姑娘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店員親手送給伊澤的禮物上動手腳,一定是本人就跟蘇瑪有交集。
這是去酒吧的近道,人少燈黑,但夏铎身後卻始終有腳步聲跟随。他趁拐彎回頭一瞥,對方竟幹脆大步追來:“夏三少爺。”
對方擡手打招呼,便是一道寒光刺來。
夏铎趕緊向旁側身,匕首擦着他左邊的肩胛狠狠紮進巷壁。
刺客大約沒料到自己會失手于一個大病初愈的瘦弱青年,卻也隻當對方是運氣好,削鐵如泥的匕首拔仿佛隻是浸在水裡,順勢向着夏铎脖頸劃。
夏铎哪給他這種機會,左手卡住刺客的胳膊,反手拽着對方胳膊往下壓,右手勾拳從下往上等着他下颌。可惜他确實高燒剛退,力道速度稍弱,刺客硬是對抗他的力道向斜後仰身,擺脫夏铎的桎梏,又一記擺拳砸向夏铎側臉。
夏铎本已前撲,餘光瞥見殺招,立刻蹲身避讓,但還是被帶着磕了一下腦袋。他飛速就地一滾,躲開照頭刺下來的匕首。
刺客也迅速轉身,熟料夏铎回身一踹砍在他膝蓋窩,他整個人頓時跪地。
夏铎等不及完全站起來,跪在地上把刺客摁在地上搶他的匕首。
刺客始料未及,右手趕緊彈飛匕首,卻慢了半拍,被夏铎截住。然而他劇烈掙紮,同時左手往腰上一摸,竟拔出一把激光槍!他反身被按着,無法瞄準,但也一通掃射。
這樣的火力足以吓壞大部分目标人物,對上夏铎卻失了效。夏铎腰部洇出血來,卻被血腥刺激得更加瘋狂。不能瞄準的槍在此刻與廢鐵差别不大,刺客手腕被夏铎扣住,穴位一按,便铛啷掉地。
刺客的匕首在他手中像先前紮進牆壁那樣,沒入刺客自己的血肉之軀。
刺客确實是個優秀的刺客,反應敏捷,動作迅速,可惜他輕敵了。生命的最後,恐懼控制着他尖叫,夏铎卻比他更快,捅人的一瞬,已鎖住人咽喉,噤了他的聲。
這還不夠,夏铎拔出匕首在他心口脖頸處多補幾刀,看人徹底沒了聲息,才丢開匕首,緩緩靠牆坐下。
為了盡可能地保證戰争的正義性,火星主戰派也不會這麼高調地殺他。
激光槍是管制武器之一,就算是配備了激光槍的軍人,不經許可,軍方系統也能禁止激光槍射擊。就憑刺客能使用激光槍,幕後真兇的範圍就被縮小在幾家人裡,這幾家都要臉,不會允許刺客用任何可能暴露背景的武器。
但是地球不同,地球的激光槍不受火星系統管轄,巴不得夏铎橫死街頭。
也是了,那兩個哥哥怎麼可能甘心看着他和潘德拉貢和和美美?夏铎把屍體翻過面,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手刃同胞的感覺真惡心。即使是對方先想殺他,但刺客總歸隻是個奉命行事的小卒,就跟他那瘋丫頭一樣,隻是一捧客死他鄉、不得善名的炮灰。
但是下一步怎麼處理屍體?現在是地火建交的關鍵時期,鬧出刺殺醜聞可不好。
夏铎想了想,摸索出刺客身上的通訊器,毫不避諱地告知他的上線,任務失敗,死亡。
“夏铎?”巷口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
飛車在鎮子路邊還沒停穩,伊澤便拉開車門跳了下去,落地就趔趄幾步,差點摔倒。
司機在車裡高聲驚呼“小心”,伊澤充耳不聞。
蘇瑪的店裡人來人往,觥籌交錯,但她還是一眼看見門外的伊澤,她欣喜地迎過去:“伊澤少爺。”
伊澤推門而入:“夏铎呢?”
蘇瑪一愣:“我以為,伊澤少爺會帶他來。”
夏铎還沒來?伊澤想了想,或許是他逼司機一路飙車,所以夏铎動作才慢了。
“沒事,他應該等下就來了。我等等他。”伊澤目光一掃,酒吧裡似乎已經沒有空座了。
蘇瑪含笑:“跟我來吧,我店裡肯定有您的位置。”
她把伊澤領到一個幽靜的小包間,這裡有扇正對一個街口的單向落地窗,一張高腳小桌中心,一朵仿真玫瑰歪在玻璃杯裡,散發着沁人的香氣,頗有情調。
伊澤坐在高凳上,百無聊賴地撥弄仿真花的花瓣。
他自覺坐了許久,都沒等到夏铎。
莫非情報有誤?莫非他的猜測有誤?可惜沒法聯系上夏铎。
忽然,他看見一道健碩的身影從窗外經過。
安德魯?他怎麼會在這裡。
“你剛剛有沒有看見安德魯?”伊澤拉拉蘇瑪,但人影一閃而過,等蘇瑪看過來,那人已經不見了。
果然,蘇瑪搖搖頭。
伊澤又等了等,夏铎遲遲不來。伊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索性丢下酒杯出了酒吧。如果夏铎真的來了,那現在至少該在附近了。
“夏铎?”
巷口,青年的呼喚好像一把鑿子,不經意地朝夏铎一鑿,就在他心口鑿出個豁兒,刺骨的寒風直接呼嘯而入,但昏黃的燈光也得以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