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一個頭發蓬亂、形容狼狽的姑娘的手,替她擦擦淚,又不時抹抹自己眼角,好一番叮囑,才匆匆把人塞進冠有吉爾德家徽記的飛車裡。
夏铎對那姑娘有印象——她的裙子一直是蘇瑪店裡的姑娘中最漂亮的,以地球刺繡的工藝繡滿了精緻的繡花,同太空裡伊澤送他的手帕上的花兒一樣。
手帕被他的瘋丫頭寫了字,而繡手帕的她卻不知剛經曆過怎樣的折磨。
姑娘和小魚肯定有過交集,她若是因此被火星拿住,要麼被當作間諜被處死,要麼被無罪釋放,重新堂堂正正做人。
可她現在急匆匆逃命……
蘇瑪目送着飛車遠去消失,怅然轉身,一下看見了夏铎,剛才分别的愁緒頓時一掃而空,尤含淚的眼睛裡迸出驚喜的光。
“夏铎你,你都還好吧。”蘇瑪小心地問。
她的反應不對勁,夏铎注視着蘇瑪問:“她犯了什麼事?”
“沒事。”蘇瑪理了理鬓發,白皙的手擋了擋她巴掌大的臉,手放下的時候,她自然地轉過身往酒吧走,“她就是回來看看我。”
隻是老友重逢,為什麼一個蓬頭垢面,一個試圖掩飾?
蘇瑪碰碰夏铎:“我們走吧,外面風大。”
夏铎看看蘇瑪。她昨晚暗示過他“少喝酒”,她時常看向伊澤——他曾經懷疑過,她看的不是伊澤,而是伊澤背後的窗戶。
夏铎嘴角牽起一抹冷笑,握緊的五指狠狠紮進掌心的肉裡:“蘇瑪,你接下去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蘇瑪一愣,轉臉看到夏铎陰沉下來的目光,咬了咬嘴唇,加快腳步。
“我不怪你,我是擔心你。”夏铎拉住蘇瑪,壓低聲音問,“你在聽誰的?”
蘇瑪表情明顯一窒,領着夏铎快步回到她在酒吧二樓的家裡。
“你先坐。”金色長卷發的姑娘指指沙發,轉身跑進房間,很快捧來一隻早就被淘汰了的舊手機,“這隻手機的信号發射方式跟現在市面上的不太一樣,反而不容易被盯上。當然,最好也不要在火星地面上發射信号。”
她在暗示他,這是伊澤為他準備的驚喜,讓他可以繞開火星地球以及一切人員的監視監聽,跟遠在地球的媽媽通話。伊澤确實提到過要給他驚喜,但伊澤的驚喜若是幫助一個有間諜嫌疑的人聯系地球,也着實大膽了些。
蘇瑪繼續道:“這是從伊澤上次那架飛船裡找到的。就是放假他帶你去太空旅遊那次。”
夏铎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伊澤追着他上了妹妹所在的飛船時,沒有帶上這隻舊手機,但是手機随着飛船被一起開回了火星。但是,據他所知,這架飛船沒有回到火星官方的手裡,而能把它開回來、把其中的物資交給蘇瑪的,隻有一個人。
他的傻姑娘還活着!
夏铎雙手捧着手機,視線不肯離開它,仔細端詳其上的每一個細小的劃痕,又把手機貼在胸前。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手機的存在。”蘇瑪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它,包括地球人。”
夏铎激動得說不出話,連連點頭。他當然不會暴露他的傻姑娘。
他擡頭望向蘇瑪,蘇瑪仍瞥着視線。他珍而又珍地把手機貼身收在衣服内側,又擔心出汗沾濕手機,于是站起來把手機重新塞進帶拉鍊的褲兜裡,手按在手機的位置上。
“謝謝你。”夏铎聲音微微顫抖。
蘇瑪淡淡笑笑:“是小魚了不起。伊澤搞來這個手機也頗費了不少心思。”
小魚當然了不起,但是伊澤……夏铎望望蘇瑪,恩情歸恩情,有些問題,他還是必須知道:“蘇瑪,你背後的人是誰?”
蘇瑪表情一僵,她向後靠在沙發椅背上:“你若知道了,會找他報仇嗎?”
“這不需要你擔心。”夏铎暗暗攥拳。蘇瑪不說他也有猜測,地球那邊隻想他死,昨夜不管如何,總是與要他死無關,那還能是誰呢?
蘇瑪苦笑:“我怎麼能不擔心,你找他報仇,就是以卵擊石,莫如不知道,安心留在火星,伊澤肯定會一輩子對你好。夏铎,傷害你或者可能會傷害你的事,我不想做第二遍,希望你相信我。伊澤少爺和摩根小姐他們都是好人,伊澤對你也有情,你在他身邊,不會差的。”
所以,真的是伊澤。也對,蘇瑪的店都是靠伊澤才重新開起來的,她怎麼敢不聽命于伊澤?
夏铎慢慢起身:“謝謝你的忠告。再次感謝你。”
謝謝你對伊澤如此忠心,還能額外分出精力照拂小魚——如果手機真的是小魚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