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铎走下演講台轉向幕後、徹底看不見了,車再次開動。
女人恍然說:“你把我給你的藥灑在夏三少爺身上了?”
剛剛她借助了科技的手段,把夏铎的動作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她反應過來,夏铎最後不是在用手臂蹭臉,而是拿鼻子聞衣服。
伊澤點點頭,那個藥品已經被他捏碎了丢在公共垃圾桶裡了。藥瓶裡曾裝着無毒無害、有淡淡香味的液體,香味很淡,夏铎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新換的衣服上有這股香精味——也沒人有機會發現,這股味道和他平時身上就有的蘭花味相比實在太微弱了。藥液本身也确實是無害的,否則伊澤也不舍得擦在夏铎衣服上,讓夏铎成為毒源。
但是這對夏寅是緻命的。這和夏寅日常服用的保健藥相克,一點點就足以緻命,雖然立刻死亡有難度,但足夠他“搶救”無效了。
就像伊澤說的,夏钲或者别的什麼人,想刺殺夏寅怎麼會隻留一手呢?甚至于,伊澤本來就不是刺殺的必要環節,隻是地球人想要的投名狀、确保他和地球人站在一條繩的保險栓。
“難怪你說夏三少爺護着夏寅,夏寅必死無疑。”女人笑道,“他越是想保護夏寅,夏寅就死得越快。等他意識過來,還得想辦法替你隐瞞。你這可真是一箭雙雕。”
也真殘忍。親眼看着夏铎拼命争取的東西被自己的小心謹慎打破。女人沒有說出的後半段話,伊澤已經聽出來了。他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借着打量這輛車轉移注意力。
這不是早上那輛軍用吉普車,雖然裝潢和物件和吉普相似,都是政府的統一樣式,但伊澤莫名覺得車裡有種溫馨柔軟的氣氛。
或許是因為車上清新淺淡的柑橘香水味,或許是因為車座後背兜上插的相框?車主大概經常抽出相框端詳,相片沒有完全揣進背兜裡,露出一團白色的衣角。
他人的隐私伊澤本無心窺探,但他對那片衣角十分眼熟,他在夏铎的衣櫃裡見過。他不禁好奇:“方便看一下照片麼?”
女人順着他目光瞄了一眼:“隻是照片的話,請便。”
伊澤道了聲謝,抽出相框,照片上是一大一小兩位女性。成年女性端莊大方,蹲身摟着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一身漂亮的白色紗裙,和成年女性一起抓着“撥雲見日”周年紀念獎章,笑得甜美自信,兩人眉眼間頗有相似之處。
“這是白夫人和她的女兒。”女人說,“你知道嗎,地球的‘雲災’,你們火星應該叫‘太陽剝奪’吧?”
伊澤對此有些印象,但不多。那是他爺爺那輩搞出來的事情了。當年火星向地球發射生化物質,在地球外圍形成終日不散的雲狀包裹物,幾乎斷絕地球上的陽光,對修複初見成效的、脆弱的地球生态堪稱毀滅性打擊。無怪他們緩過勁後再向火星發起報複性攻擊。
伊澤靠在座椅靠背上:“‘雲災’這名字好,守得雲開見月明。我輩為之努力的,就是不再讓任何烏雲遮蔽地球或者火星。”
“是。”女人特意提起,但不是興師問罪的。伊澤的态度對她更重要。
伊澤于是提起他在意外另一件事:“所以夏總統和他夫人,有位女兒?”他一直覺得,趙魚躍會取“趙”這個姓,必然跟夏铎是同母妹妹,否則也該随媽媽姓“白”,和兩個哥哥一起排擠夏铎。
女人似乎想起了照片上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的事情,不覺莞爾:“是啊。那孩子天資聰穎、善良可愛,最像夫人了。”她看了眼伊澤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以為他擔心夏铎的境遇,“白夫人不是夏铎的敵人,夫人心胸寬廣、格局大。就是可惜她的三個孩子,隻有女兒一個繼承了她的好心。”
伊澤雖然讨厭趙魚躍,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好人,好得讓他讨厭。如果這是随了白夫人,那麼不需要女人解釋,白夫人的賢名火星也知,戈恩調侃過,她就像地球的“布裡”。
“我理解。”伊澤點點頭,“所以你不是夏钲的人?”雖然她是用夏钲的車來接的他,但是接觸下來伊澤隻有一個感覺,她和夏钲絕對不是一條心。
還會有說恨夏寅恨到想他死?
女人笑道:“當然不是。”
“可也不是夏鐘的人,不然上回不會替我在夏鐘面前遮掩。”伊澤思索,“你們地球還有什麼派系嗎?”
女人看了眼腕表,大約看到的一切順利的消息,她笑得很真誠:“有啊。白夫人呀。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夫人的照片了麼?”
白夫人本來早該站在夏寅競争對手的台位上的。伊澤一愣。
可白夫人不是“地球的布裡”嗎?暗殺這種不光彩又容易引發星際糾紛的事情,怎麼會是白夫人幹得出來的。而且她和夏寅有三個孩子啊!
女人冷笑:“夏寅這麼多年不敢明着主戰,全賴夫人。現在他想和火星暗通款曲,那就下輩子再贖罪吧。”
伊澤還想再說什麼,女人低頭看了眼手機消息,臉色忽地一沉:“克羅斯副處可能遇到麻煩了。現在周圍太空恐怕都被不太安全。你暫時不能去和克羅斯副處會合,你看要不要躲回夏铎那裡?”
為什麼不安全,女人改口太快。但是等等……
“克羅斯?來火星的怎麼是她?”伊澤急問,“克羅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