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争站在門口,首先看到的就是滿屋的狼藉,在這之間,姜國維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伸手扶住了旁邊的鞋櫃,定了定神,随後便緩步移動到了姜國維身邊,隻見他側身躺着,滿頭的血漬,看着觸目驚心,但是如果定睛細看,還能看到身體正在有規律的上下起伏着,于是,姜争把手伸過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哎!”
姜争跌坐在地上,放心地歎了口氣。
還活着!活着就好!
隻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此情此景,姜争隻能樂觀地去鼓勵自己。
她接着搖了搖地上的身體,一遍遍的喚着“爸”,但姜國維沒有任何的回應,姜争心慌了起來,搖晃的力度也漸漸加大了。
紀繁跟在她後面很久了,現在正仔細地檢查着姜國維的傷勢,等了然于心後,他抓住了姜争的胳膊,企圖讓她冷靜下來:“别搖了,姜争,你爸他正在昏迷中,他現在醒不過來!”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啊?”
看着姜争的不知所措,紀繁認真地說:“你聽着姜争,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你爸弄到醫院去,但是去了醫院後就需要錢了,所以,你現在有多少錢,快點數一下。”
姜争聽後恍然大悟,迅速跑到了房間,在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裡取出了自己的存錢,拿到了紀繁的面前,紀繁數了數,一共接近1200,數完後,他還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拿出了31塊錢,放進了這一堆錢裡,姜争見了想阻止,卻聽得他說:“能多一點是一點,多少都行,現在重要的是救你爸。”
見紀繁都這麼說了,她也隻能作罷。
剛剛經過紀繁的提點,姜争已開始學着找事做了,她翻了翻姜國維的口袋,拿出了一部手機,随後又仔細地翻找了一遍,竟然一分錢也沒有找到,估計姜國維确實是山窮水盡了。
姜争拿着這部手機撥打了120急救電話,溝通了一會便挂斷了,她為難地對紀繁說:“叫救護車就要幾百塊,要是去到了醫院錢不夠了怎麼辦?”
“不用叫。”紀繁阻止了她,随後起身準備下樓,“你等我下,我有辦法。”
過了一會兒,紀繁不知道從哪裡拉了個推車上樓了,手中還握了根粗麻繩,“可能你爸會有點不舒服。”
姜争搖了搖頭,“什麼時候了,你我用不着說這些。”
不知紀繁聽沒聽到,他隻是招呼着姜争來幫忙,姜國維這幾年打工操勞,導緻他體重減輕了不少,但畢竟是一個成年人,也需他倆合力才能抱動。
再費了大半的力氣之後,終于把姜國維弄上了闆車,紀繁則繼續用麻繩把姜國維牢牢地固定在車上,姜争回到卧室找出了兩個枕頭,分别墊在了姜國維的背部和下半身,“當做減震吧,至少能舒服一些。”
一切工作完成後,紀繁檢查了下安全性,再确認無誤後,便啟程去往醫院。
從小區到醫院,大概有兩公裡多的路程,紀繁在前面拉着,而姜争則負責保證姜國維不會滑落,她在後面看着紀繁,心内湧現出了一陣陣的酸楚,夜這麼黑,撫城的人都睡了,仿佛世界隻剩下了面前的這幾個人,安詳的世界,隻有她和紀繁在兵荒馬亂。
馬路很安靜,昏暗的燈光照在了他們的身上,姜争無數次地詢問,要不要換人來拉,都被紀繁拒絕了,她不知道紀繁哪來的這麼大力,能這麼一路從家拉到醫院,不休息。
再經過了無數個路口後,終于到達了醫院,他們的身上此時都已被汗水浸透,門口的值班護士看到了,驚訝的不得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拿闆車拉病人的,血淋淋的病人,滿頭大汗的初中生,給了她強烈的視覺沖擊。于是,她第一時間就接手了姜國維,随後醫護人員們便拿着擔架把姜國維擡進了急救室,她和紀繁也慌忙地跟着,最後,急救室的大門關上,姜争才終于長舒了一口氣,疲憊地蹲在了走廊上。
“我回去把推車還一下,馬上回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好。”姜争已無力氣再發出任何聲音了。
過了一會,紀繁就走了,隻剩下姜争一人。
這個夏天太漫長了。
醫生們檢查着姜國維的傷勢,确認了情況後就來通知姜争,“病人已無生命危險,但傷勢有些重,主要是内髒出血,腿部軟組織挫傷,特别是腦部,腦震蕩有些嚴重,可能會有些後遺症,這需要進ICU觀察,同意的話,就去交錢吧。對了,你和病人什麼關系?”
“我是他的女兒。”
“好。”醫生點了點頭。
“醫生。”姜争叫住了他,“我想問進ICU要多少錢?”
“分不同價位,起碼也得1000一晚。”
“那就這個吧!”姜争咬了咬牙,答應了下來。不管怎樣,生命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明天還要這麼多,就另想辦法,起碼也要保證他今晚的安全。
等姜争繳費完回來後,發現姜國維已躺在了病床上,此時他還是昏迷的狀态,戴上了呼吸機,身上爬滿了各式的管子,她想到了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姜國維,不免心内一陣感觸。
姜争進屋後坐下,她的腦中有無數個思緒正在起伏着,她不知道該順着那條線想下去,似乎哪條線都通向了絕望,正在心煩之際,才發現書包從放學後到現在一直沒拿下過,她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便趕快拿出了書看。
剛剛實在是太慌亂,忘記了明天還有最後一場考試,現在她想起來了,在放學時還帶了複習資料,這讓她又有了一種掉回原先世界的錯覺,因此,她想努力維系住這一刻的感覺,便拿着書本聚精會神地看着,一刻也不敢分心。
紀繁還完了車,因為擔心姜争一個人,便飛速地折返回醫院,問了護士後被告知病人已轉入ICU,他關心着事情的近況,飛奔着到了病房的門口,卻看見姜國維在病床上安靜地躺着,而姜争則坐在旁邊認真地看書。
她和他之間終究還是不一樣的。紀繁心想。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眼前姜争看書的場景,他的心裡會這樣想。
她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面色波瀾不驚,明明剛才經曆了那樣的爛事,卻還沒有垮掉,反而身上多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是什麼?他說不好,他隻覺得自己也被感染到,要為她多做一些什麼。
“情況怎麼樣了?”紀繁走進了病房,輕聲問。
“你來了!醫生說已無生命危險,現在需要先觀察着。”
“好,明天的考試我不去了,你安心考試。”
“你不要緊嗎?”
“我一個爛人,怎麼能和好學生比,不嚴重。”
姜争皺了皺眉,不看他。
“總要有人在吧。”
姜争想想也是,便沒有客氣地回了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