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姑娘,不必擔憂,過了這木澤鄉,不遠就是商城了,你的阿爹大概已經回去了吧?”
柳細雨撒謊不帶打草稿:
“他有馬車,肯定回去了,他就沒給我多留點錢!”
孟鳴秋聽了,也沒再多說,指了一處陰涼地,三人就去歇腳了。
松濤陣陣,林間回蕩着布谷鳥的叫聲,“布谷”“布谷”。
二福提出,三人來個飛花,就飛“松”字。
這次孟鳴秋沒有拒絕。
“我先來。”柳細雨胸有成竹,“‘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王右丞的《積雨辋川莊作》。”
接着是孟鳴秋:“‘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賈島之《尋隐者不遇》。”
“‘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二福停了一會兒,“李太白的《聽蜀僧濬彈琴》。”
三人玩了會兒飛花,又伴随着陣陣松濤睡去了,各自枕着胳膊肘,松針簌簌地落在他們身上也不知。
話說八花常去那荒廢已久的社廟,很快就留了人口舌。
兩個婦女提着裝滿蔬菜的竹籃說說笑笑,見了八花,就竊竊地笑了起來。
一個婦女捂着嘴,朝另一個婦女說道:
“她一天天去那破廟幹什麼?”
說完,二人一齊笑了起來。另外一個婦女又趕緊說道:“小聲點,别讓她聽到了,我們可不是什麼長舌婦啊。”
八花一字不漏地聽完了她們的對話,等她們走過去時,八花朝她們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忒,一天閑得沒事幹!”
八花走回家門口,就看見阿娘和阿爹守在門口。
“八花,你幹什麼去了!不要瞞着我們,賢嫂淑嫂都告訴我們了!”八花的阿爹聲色俱厲。
賢嫂淑嫂就是剛剛的那兩個婦女。
八花聽到“賢嫂淑嫂”四個字,氣打不一處來,她們平常戲弄她罷了,現在又要造她的謠。
八花非常不甘心,大聲反問:“我幹什麼了?我能幹什麼?”
“你!”八花的阿爹指着八花惡狠狠地說道。
“我杜八花光明磊落,從來不做龌龊之事,阿爹,你是說我去社廟找男人嗎?那裡就一個老頭,難不成你女兒我還會去找一個老頭?”八花擡高了下巴。
“孽障!那裡明明還有個假女人,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又撒謊!”八花的阿爹說完就沖了上去打了八花一耳光。
八花不敢看母親,她不想連累她。
八花也不哭,隻是眼神肅厲。
“我就知道,她們是群賤人!我就知道,我天生倒黴,是個女子!”八花心裡怒氣沖天,她倒想一頭撞牆上死了算了,但她想起自己和阮清揚說的話,就決定暫時忍耐。
“給我跪下!”八花的阿爹猛地踢了八花一腳。
八花無言地跪了下去,這裡雖然是她的家,她依然覺得自己是寄人籬下。
“不行!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八花暗暗計劃了要跑出木澤鄉,不帶任何物件,就打空手去,什麼也不帶!那才叫個自由!
屋裡阿娘在替八花求情,然而隻有一次又一次的拍桌聲響起…………
夜懸明鏡青天上,八花一直跪到了深夜,她見屋裡十分安靜,料定父母都已睡沉,便起身離開。
她還沒走幾步路,背上突然被重重地打了一下,是她的阿爹!
“我就知道你這孽障想跑!沒門,老子生了你,養了你,你還要跑到野男人那裡去!”
八花忍無可忍,大聲吼道:
“曰你仙人闆闆!”
八花的阿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中的掃帚再次打了下去!
咚!八花被打倒在地,額角磕出了血來。
八花歇斯底裡,立馬跳了起開,拿起地上的樹枝就要和親爹拼命。
二人打得不可開交,但成年男人的力氣終究是要比十七歲小姑娘的大,八花很快就招架不住,再次撲倒在地上。
八花的阿爹讓八花的阿娘把繩子拿來,八花的阿娘默默地流着淚把繩子遞了過去。
看着自己的女兒受苦,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八花的阿娘心裡很不是滋味。
八花氣得咬牙,她拼命闆騰,卻終是被扔進了柴房去,門被鎖得死死的。
八花背靠在柴禾上,啜泣着,她忽然猛地翻了個身,對着堆積的松毛就是一陣猛啃。
松毛又硬又幹,還刺啦喉嚨,但八花依舊啃個不停,再難吃她都咽了下去。
松毛堆被她啃了一個窩出來,八花看見一隻小耗子慢慢地在松毛上爬行,本想一口也把它給咬死,最終還是放棄了。何必去禍害那小耗子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