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腿不動,前腿向前伸直,後背拱起,眼睛微閉,豎起兩隻耳朵,其中有一隻耳朵隻有半截。
“它的右耳朵隻有一半诶!”柳細雨指着狸花貓說道。
“那不得給它起個綽号,就叫‘半截耳’。”阮清揚也看到了。
半截耳睜開眼睛,圓溜溜的深綠色眼珠在陽光下格外美麗,它的前半身在陽光中,後半身在陰影裡。
它慢慢地轉過頭來,與柳細雨對視,眼神裡散發着高傲。然後,“喵嗚”一聲,半截耳竄走了。
“哎呀,好可愛,真受不了!”柳細雨笑着說。
“走吧,找個陰涼地方歇着。”
…………
木澤鄉,孟鳴秋和二福正在田野裡割稻谷。
他們已經割了一大片,但是旁邊田的老婆婆還是把他們遠遠甩在身後,老人家年事雖高,手腳卻比年輕人還要麻利。
“旁邊那個老婆婆割得好快。”二福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孟鳴秋:“我們可能還要到其他地方割谷子,割完這片後,到時候速度就提上來了。”
“哈,大太陽下的,我們還要在這割谷子,累死了。”
“沒辦法,主人家說,先得在白天割一片出來,有急用,今天就暫時忍忍吧,明天起就在晚上割了。”孟鳴秋寬慰道。
“小姐倒是會享福,自己去羅浮鎮了。”
“細雨姑娘一個女孩,這些天又沒吃好,讓她去歇着吧,這些勞累的事,我們男子漢就稍微擔當下。”
“沒,我不是那個意思,小姐本來就不用做什麼,但她一路和我們同舟共濟,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才說出那話來。”二福解釋道。
“嗯,口渴的話,就去田邊拿水喝吧。”
“你看,那邊送水和飯的都是些孩子,他們年紀這麼小都來為家裡幫忙,太懂事了。”孟鳴秋看向旁邊的一塊田地,裡面有些孩子送完飯水,正組團在田裡捉螞蚱。再熾熱的陽光也無法阻止他們發出歡聲笑語。
“也未必就是他們自願的,多半是大人喊來的,不過他們總能找到樂子。”二福再清楚不過,他小時候也幹過去田間送飯送水的差事。
“我小時候就不是自願的,”二福撇了撇嘴,“送完後得跳水裡涼快涼快才行,我家附近有條小溪,我可喜歡在裡面躺着。”
“是嗎?看來人生下來,就必須開始創造價值了,不過像那些孩子,總會苦中作樂,隻要有玩伴。”
…………
無憂島,宗玉山和孟明微所在之地,今日是七月十九,正好是孟明微的生日。孟家的下人都知道,他們一天都給自家少主張羅着生日宴。一會兒準備殺了捉來的野雞,一會兒去給野菜焯水。他們雖是下人,可也是看着孟明微長大的,早已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何況,孟家家主商離憂待他們也不薄。
孟明微此時,正用彈弓瞄準樹上的一隻倒挂的綠毛鹦鹉。
宗玉山悄悄從後面走了過來,按住了孟明微的手:
“不可,殺野雞是為了吃肉,但若是鹦鹉,就沒有必要,這麼美麗的生靈,讓它活着吧。”
孟明微擡起頭來,頭靠在宗玉山的胸膛上:
“可是,宗大哥,野雞也很好看,把它殺了來吃肉,是不是也很殘忍?”
宗玉山笑着搖了搖頭:“我們吃它,是無所謂錯誤的,因為我們必須要從它那裡獲得肉類,而這隻是為了最基本的生存。另外,我們殺野雞時,是讓它直接死去,而不是折磨它緻死。”
“那殺人呢?如果一個人為了最基本的生存,必須要殺人,那被殺的人會痛苦,但那個人也隻是為了活下去才殺人呢?”
宗玉山額頭冒出豆大的冷汗,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了。
“要看這最基本的生存是怎樣的。如果這人是一個戰士,他殺人是為了保家衛國,或者被迫聽從長官命令……”
還沒等他說完,孟明微又急着問道:
“那如果他殺的那個人也是和他一樣呢?也是為了保家衛國,或者被迫服從。”
宗玉山欣然一笑:“你的這個問題問得好,明微,所以你一定要知道,在戰争前,任何生命都會被消耗,今天讓戰馬去死,明天就會讓一個人去死。”
“最後大家都會死?”
“不一定,但很多會。”
“有意義嗎?這樣?”
“看這戰争,是為了反抗,還是為了侵略。”
“那宗大哥你呢?你不曾經也是個戰士嗎?你是為了什麼?”
“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是為了保家衛國。”
“那我更喜歡你啦!”孟明微咯咯地笑了起來。
宗玉山揉了揉孟明微的頭,内心裡祈願着這孩子能永遠看不見他自己曾經看見的一切。
入夜,在一個簡陋的茅房裡,孟明微度過了他的第十三個生日。
在衆人的祝福與跳躍的燭光中。
阮清揚和柳細雨終于等到八花下工了,三人一起歡歡喜喜找了家食店,八花請客。
長條格子的窗戶外,吊腳樓都點了燈來,伴随着歡快的花鑼鼓聲,暮色也終于融入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