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遙道君正傷感着呢，聽見這麼一串奇怪的聲音，擡頭一看，一下子哈哈大笑起來：“小夥子，你沒聽說過被鬼神享用過的祭品，都會變得特别難吃嗎？你要是餓了，老夫讓幾盤給你就是了！”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想嘗一口的啊！

山海食譜苦着一張臉，隻覺得嘴裡還回蕩着一股帶着一絲腥臭的蠟味兒，即使面前的佳肴看起來再美味，他也生不起再吃一口的興趣了。

面對樂遙道君的詢問，他連連擺手：“老人家你吃吧你吃吧，我不吃了。”

“哈哈哈哈，沒事，想吃的話就挑老夫沒動過的那幾盤吃。年輕人呐，誰沒做過點傻事兒呢？”樂遙道君感慨到，“唉，要是和天弈那小子能跟你一樣，老夫能放多少心呐。”

關鍵劇情來了！

山海食譜精神一振，恨不得豎起耳朵來聽。

樂遙道君瞥了他一眼，好笑地搖搖頭：“總是聽老夫提起，想必你也猜到了。沒錯，老夫曾經擔任清潭宗長老的時候收過一個很優秀的徒弟，那就是和天弈。”

啊？眼前這老頭兒居然是道尊閣下的師尊？

一瞬間，山海食譜腦海中已經飛快編織出什麼師父奪舍徒弟被反殺，什麼徒弟貪圖權勢弑師上位，什麼魔族作亂緻使師徒天人永隔等等等等的劇本。

好在樂遙道君不知道他的胡思亂想，隻是歎了口氣，接着講到：“和天弈那孩子啊，是老夫從外面撿回來的……”

那時，修為已到洞虛境界的樂遙道君接到清潭宗宗主的傳訊，稱東西界的結界有所破損，低等魔族從漏洞沖入東饒界，在人族村莊裡大肆殺戮。他緊趕慢趕，到達那個離結界破損處最近的村子時依然太晚，隻來得及救下一個從魔族口中僥幸逃脫的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和天弈。

當時的和天弈不過六歲出頭，身上的衣服被血迹和灰塵污染，又在逃亡中扯得破破爛爛，但依然能看出是凡人用得起的布料中最上等的那一種。樂遙道君将孩童從倒塌的廢墟中挖出的時候，看見粗重的房梁下壓着一隻無力的女人的手，而不遠處的街道上，散落着一具已經七零八落的男屍。

他用法術治好小孩兒的傷，按照宗門的規矩，将小孩兒帶回宗門撫養。最初他無心收徒，因此隻把小孩兒扔給專管這些事務的外門弟子帶，自己偶爾有了閑空，便順道過去看看。

和天弈在清潭宗長得很好，每次樂遙道君見到他的時候，小孩兒都揚着乖巧的笑容，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靈動得像是會說話，身量也出落得一天比一天高俊起來。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似乎沒有特别交心的朋友，跟其他弟子也親近不起來。

後來有一陣子，邪修勾結魔族，在東饒界動作頻繁。他忙着到處斬妖除魔，幾乎從早到晚地在璇玉大陸東奔西跑，便再也沒有去看過這孩子。

……直到十六歲的和天弈在宗門大比上連勝三場，惜敗于内門首席長書蝶之後，鼓起勇氣問他能不能收自己為徒。

“等等等等，”講到這裡的時候，山海食譜忍不住打斷到，“居然是道尊閣下親自問您能不能收他為徒，您才當了他師傅的嗎？我還以為像道尊閣下那樣的人，應該檢測靈根的時候就展現出絕頂的天賦，然後一群大佬争着搶着收他為徒，最後他因為救命之恩選了您……”

“哈哈哈哈，這孩子成名之後，想必很多人都這麼覺得吧？”樂遙道君笑了笑，眸光中充滿懷念，“其實啊，恰恰相反，那孩子的資質，實在是不怎麼好呢。”

啊？？？資質不好？？？

山海食譜想起兩次被救時和天弈那揮揮手魔族灰飛煙滅的風采，又想起仙道第一人的傳聞，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和樂遙道君說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你不相信，對吧？”樂遙道君一眼就看穿他的懷疑，“但是事實确實如此。十歲檢測的時候，别說最頂級的天靈根了，就是雙靈根，他也沒能夠得上，隻測出個水木金的三靈根來。”

雖然樂遙道君沒有直說，但山海食譜還是瞬間明悟：看來樂遙道君當初沒有收和天弈為徒，資質平平這一條還是占了很重要的地位的。

樂遙道君見過的人何其多，隻看山海食譜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經想到其中的關竅。

“你是不是覺得老夫隻因為一個資質就否定别人過于武斷，也過于殘忍？”樂遙道君歎息着搖頭，“山海食譜，等你踏上修仙這條道路你就會明白，這到底是一條多麼殘酷的路。妄圖以努力追平天賦差異的人每年都會有很多很多，但最終，他們都泯然衆人而已。天賦，是修仙路上不可逾越的天塹。”

山海食譜激動反駁到：“但是總有人能靠努力取得成功的，天賦并不代表一切！”

“年輕人，你的歲月還很漫長，你當然可以這麼覺得。”樂遙道君垂下眸來。褪去老頑童的氣質之後，他的神色顯得滄桑而又疲憊：“老夫隕落前是洞虛境界，壽元可達三千年，而三靈根若是沒有奇遇，大多終其一生都困在金丹元嬰，短短三四百載就要壽盡而亡。”

“老夫已經失去太多朋友，不想再這樣失去一個徒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