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海因裡希是在追求自己之後,原本半靠在躺椅上翹着腳把玩蝴蝶标本的蘇裡爾猛地放下腳坐直了身體,低頭看着手中的标本瓶,頓時覺得這東西燙手。
他開始思考該如何拒絕海因裡希的追求。直接說“對不起,我從未考慮過跟雌蟲戀愛”?這麼說是不是過于直白,聽起來像是敷衍對方?這種拒絕方式會不會像是在對方臉上毫不客氣地扇了一記耳光?
海因裡希的語言風格委婉含蓄,他是不是也需要盡量高雅、隐晦地予以回複?可是他缺乏這方面的語言積累,怎麼辦?
蘇裡爾冥思苦想了一晚上,坐在書桌前認認真真地提筆打起了草稿,一個詞一個詞地琢磨該如何回複,試圖找到最合适的表達方式。
——謝謝您,請恕我無法接受您的愛意。
但他很快就覺得“您的”這個詞指向太過直接,于是劃掉,改成了“這份炙熱的”。接着,他又在“炙熱的”上面打了個插入标志,改為“這份真誠而炙熱的”。然而他還是不滿意,于是“愛意”這個詞也被劃掉,改成了“崇拜”。再想想“崇拜”這個詞似乎也不太合适,他又劃掉,改成了“欣賞”。
蘇裡爾繼續斟酌着措辭,試圖表達出自己的謙卑和對海因裡希的敬意:
——像您這樣年輕有為的蟲,足以匹配高等閣下的青睐,如我這般普通的蟲,在您面前自慚形穢,請……
後面是一堆塗得亂七八糟、看不出原來寫了什麼的廢稿。
當蟲帝回到寝宮時,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幅令蟲發笑的畫面。隻見蘇裡爾坐在書桌前,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一支筆,眉頭緊鎖地苦苦思索着什麼。他嘴裡咬着筆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仿佛在修辭課上交不出作業的幼蟲。
蟲帝原本冷漠的面容在這一刻變得柔和了一些,他走到蘇裡爾的身後,拿起那寫得一塌糊塗的草稿仔細閱讀了一遍。看完之後,蟲帝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蘇裡爾的窘迫感到一絲趣味。
蘇裡爾的蟲語詞彙量隻能滿足日常用途,完全不足以應付上流社會繁複而冗長的社交禮儀,他搜腸刮肚了一晚上,草稿紙上寫的已經代表了他目前的最高寫作水平。
“這種事情,交給帕拉斯代你回複就可以了。”蟲帝對蘇裡爾說。
“啊,可以嗎?帕拉斯知道怎麼回複嗎?”蘇裡爾驚喜地問。
“當然可以。”蟲帝拿起黑色的信箋看了一遍,然後在蘇裡爾身旁坐下,直接在信箋背面用狂放的花體寫下兩行字:
——愛之蝶已覓得栖息之地,無謂的情愫可随風散去。
“帕拉斯,明天把這個送回去。”蟲帝吩咐AI道。
“這樣會不會不好?”蘇裡爾問。
“這樣就行了。”蟲帝淡淡地回答道,沒有告訴蘇裡爾的是,雌蟲在遊戲規則之内的追求,無論被拒絕多少次都不會遭到其他蟲族嘲笑,相反會因堅韌不拔的表現而赢得雌蟲群體的同情和支持。
高等閣下們普遍驕縱任性、反複無常,一兩次拒絕對成熟的雌蟲來說不痛不癢,根本不算什麼,隻要本身足夠優秀、在世俗眼中配得上所追求的雄蟲,最終抱得美人歸幾乎是百分之百的事。
唯一能夠阻止雌蟲實現願望的,隻有另一隻旗鼓相當甚至更加強大的雌蟲。
果不其然,信箋送回去之後,海因裡希仿佛完全沒有收到拒絕的信号,繼續三天兩頭送來禮物和情書。
從來自白羊座的珍奇海貝,到産自室女座的特殊美麗鲛紗,從最受雄蟲歡迎的時鮮點心,到當下最新型的限量版雄蟲專用遊戲頭盔,伴随着一封又一封的情書,海因裡希越挫越勇的滿滿鬥志令蘇裡爾不知如何應付。
與此同時,蟲帝的賞賜也開始源源不絕地送到他的面前。
包含各色頭冠、尾戒、項鍊和腰鍊的成套珠寶首飾,各種尺寸和款式、可以擺放在展示櫃裡的炫酷機甲模型,所有他曾經表現出愛吃的食物和飲料,以及可供種植在伊思帕爾花園裡的奇花異草如星星草妖精藤之類,會在蘇裡爾剛醒來的每個清晨由機器人送到他面前。
丁卡卡一個月之内獲得了30多套新衣,平均一天換三套,把愛美的丁卡卡高興得“叮叮當當”直叫,養成了每天都要看到新衣服的壞習慣。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當蘇裡爾的早餐中再次出現了他曾經不經意間誇贊過的火絨蟻煎蛋時,他半開玩笑地對蟲帝說:“陛下,最近我感覺自己好像每天都在過節。”
蟲帝一邊品着茶,一邊毫不在意地回應:“這點小事何足挂齒,那個蟲送來個标本瓶你就愛不釋手、反複把玩,閱曆實在太淺。世家的雄子們在你這個年齡,每天早晨都會有各種禮物送到他們的床前,由亞雌侍從專門負責逐一展示。隻有當他們對某件禮物感到滿意時,才會大發慈悲地賜予贈送者一次單獨約會的機會。”
蘇裡爾說:“可我隻是個人類,怎麼能和雄子相提并論。”
蟲帝沒有立即回應,隻是靜靜地凝視着面前的茶杯,似乎在追憶往昔。過了幾秒鐘,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突然問道:“朕給你的零用錢,你好像沒怎麼用吧?”
蘇裡爾有些心虛地回答:“已經用了一些,之前看機甲對戰的時候不小心充成了大V,後來銷号後就沒再充值了。”